我班的女同学鲁小娴刘秋艳因家庭条件不佳相继停学后,紧接着我最要好的同学之一王翠山,在一个大雾隆罩的早晨早自习刚过,学校放学的钟声悠悠敲响的当儿,他忽然对我说,三弟,就此分手罢!
我漫不经心地敷衍了他一句,说都放学了,不分手干啥?要不,你不想回自家,到我家吃顿粗茶谈饭,红薯糊涂玉米稀饭地大量供应,恐怕吃不了三顿,准让你又给吓跑了!
王翠山一本正经地又说,三弟,你心意我领。我是说…我是说,我自此我也不上学啦!
我惊诧地呆立了一会儿,见他没开玩笑的意思,伸掌在他额上探了一下,说你…你大哥不曾头痛发热,也不头晕脑涨吧?
王翠山摇摇头,苦笑了一下,说我说的都实话,没半分儿开玩笑的成分在里面。
我慌道,你…你趁火打哄是不是?你还嫌班里天下不乱是不是?你再掉队,班里真要解体了。…你看还有谁?
王翠山脸儿红红的,声音也有些哽噎,说我与家庭条件差的同学上不起学的情况是不一样的。我是我爸通过房产局的关系,兴内招,要把我内招成国家在编职工的…再说你是知道的,我根本不是读书的料,早不上也好!
我一听兄弟突然真的要分离了,别离之情油然而生,眼里要涔出泪来,便找理由说,可你才多大?就说大我们二三岁,也不过最多十二三岁,就这么不读书了!
王翠山很坦然,反向我解释说,我爸也说了,一切学习都在于致用。我看我再上下去也不会成个片儿,还不如先抓个工作牢靠些,手里有了雷打不动的铁饭碗儿…。
我想我将来的饭碗还不知在哪儿呢?是泥捏的?还是水做的?就未可知,就一塌糊涂地茫然了。
王翠山双手托了黄帆布的书包递到我面前说,兄弟一场,为哥的也没啥赠你作留念,就把我的书包留给你吧,里边文具盒与书本都不值啥,一杆英雄牌钢笔就送给你了,还有我特为你买的一本故事书《钢铁是怎样炼成的》,苏联英雄与作家奥斯特什么司机著的,我不懂,可你是好看书的…都送你啦!作留念吧!
我的泪扑嗖嗖就滚落脸颊。
哎呀!三弟呀,何必做这儿女情状?又非生死离别,掉下泪呀你!让同学们看了笑话。在一旁目睹良久的高小志揍上前打破尴尬的窘况而调侃说。
我们就这么分崩离析么?我揉抹着泪眼,愁怅地说。
高小志强作笑颜,打圆场地说,连全班同学都知道你感情丰富,何况我们三个?更晓得你重情重义的!大哥要走就让他走得了。再说也是人生一大良机,要我,打着灯笼也找不到这大好机会哩!我爸说有权不使过期作废!前些年我爸当着咱大队书记多好,可非要与公社面粉厂的黑大头对调,如今黑大头当书记混得万人之上风生水起,而我爸在公社面粉厂半死不活眼看要饭碗不保啦!
我听不懂高小志引申深说的社会实质,以我笨得不会拐弯的大脑也领会不了那要义。便哪不痒往哪挠地发问,啥是内招呀?
嗨!内招你都不懂?是国家国营企事业单位,父母在职的,招收自已子女上班任职的手段,是培养接班人的一种方法,外人是永远轮不着的。象你我都没有份儿沾一点气。咱大哥家的王伯是县房产局第一副局,大哥才有这天上掉馅饼的良机的。
去去去!让二弟你一批讲,就嫌不光明磊落了!王翠山揶揄他。
我们仨儿相视着却乐乐地笑了!
末了,我说,大哥,你去吧!先抓了铁饭碗儿,吃饱肚儿弄个自食其力!
王翠山点点头,依依不舍,说了句后会有期后,挥挥手,深情作别。
我伫立原地,望王翠山远去的背影消逝,连高小志早放学跑得无声息了,我还呆呆地没有移动半步。
我恼中忽然划过一个念头,我的未来在哪里呢?
<待续>
+月14日晚于苏州玉出昆冈清风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