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月13日

长孙无忌流放死

元老大臣受株连

武后要向朝廷的元老大臣们动手了。机会很快来临。【659.4武后以太尉赵公长孙无忌受重赐而不助己，深怨之。及议废王后，燕公于志宁中立不言，武后亦不悦。许敬宗屡以利害说无忌，无忌每面折之，敬宗亦怨。武后既立，无忌内不自安，后令敬宗伺其隙而陷之。 】

有人控告太子洗马韦季方勾结朋党，武后的心腹许敬宗顺水推舟，乘机诬害韦季方和长孙无忌阴谋造反，想置韦季方于死命，一箭双雕。高宗得知情况，大为惊讶：“要说舅父有些毛病，甚至小小的嫌疑，不足为怪；造反是决不可能的。”【659.4会洛阳人李奉节告太子洗马韦季方、监察御史李巢朋党事，敕敬宗与辛茂将鞫之。敬宗按之急，季方自刺，不死，敬宗因诬奏季方欲与无忌构陷忠臣近戚，使权归无忌，伺隙谋反，今事觉，故自杀。上惊曰：“岂有此邪！舅为小人所间，小生疑阻则有之，何至于反！”】

许敬宗却一口咬定：“我反复审问，情况清楚了，陛下看重亲情，老是怀疑，这可不是国家的福气啊。”【659.4敬宗曰：“臣始末推究，反状已露，陛下犹以为疑，恐非社稷之福。”】

高宗很难过：“我家不幸，亲戚里面经常发生谋反。先前高阳公主和房遗爱谋叛，现在舅父又是如此，叫我何以做人？怎么办好啊？”不禁失声痛哭。【659.4上泣曰“我家不幸，亲戚间屡有异志，往年高阳公主与房遗爱谋反，今元舅复然，使朕惭见天下之人。兹事若实，如之何？”】

许敬宗趁势加一把火：“房遗爱胎毛未干，一个乳臭小儿和女孩子谋反，成得什么气候！无忌可就大不相同，他是先帝的功臣，当了三十年的宰相，天下士民都是佩服敬重的。一旦发难，谁能制止？现在凭藉祖宗的威灵，从一件芝麻小事抓出大奸贼来，实在值得庆幸。陛下要当机立断啊！”高宗要许敬宗详加审查。【659.4对曰：“遗爱乳臭儿，与一女子谋反，势何所成！无忌与先帝谋取天下，天下服其智；为宰相三十年，天下畏其威；若一旦窃发，陛下遣谁当之？今赖宗庙之灵，皇天疾恶，因按小事，乃得大奸，实天下之庆也。臣窃恐无忌知季方自刺，窘急发谋，攘袂一呼，同恶云集，必为宗庙之忧。臣昔见宇文化及父述为炀帝所亲任，结以昏烟，委以朝政；述卒，化及复典禁兵，一夕于江都作乱，先杀不附己者，臣家亦豫其祸，于是大臣苏威、裴矩之徒，皆舞蹈马首，唯恐不及，黎明遂倾隋室。前事不远，愿陛下速决之！”上命敬宗更加审察。】

第二天，许敬宗又在高宗面前泼油加火：“我昨晚又审问季方。他自杀未遂，很是痛心，表示要老实交待，不会错上加错了。他一再赌咒发誓，是跟无忌一起谋反的。现在是火烧眉毛，再不抓人就要出大事了，请陛下赶快下诏逮捕。”【659.4明日，敬宗复奏曰：“去夜季方已承与无忌同反，臣又问季方：‘无忌与国至亲，累朝宠任，何恨而反？’季方答云：‘韩瑗尝语无忌云：“柳奭、褚遂良劝公立梁王为太子，今梁王既废，上亦疑公，故出高履行于外。”自此无忌忧恐，渐为自安之计。后见长孙祥又出，韩瑗得罪，日夜与季方等谋反。’臣参验辞状，咸相符合，请收捕准法。”】

高宗的泪水又来了：“舅父真是这样，我也不能杀他的！要是处罚他，天下士民会怎么看我？后世又将如何评价我呢？”【659.4上又泣曰：“舅若果尔，朕决不忍杀之；若果杀之，天下将谓朕何！后世将谓朕何！”】

许又继续进逼：“薄昭是汉文帝的舅父，文帝是代王，能当皇帝、舅父有功劳。后来他犯了杀人罪，文帝不便动手，就派文武官员穿着孝服、到薄昭家里哭吊，硬是把他逼得自杀了，至今人们还称文帝很英明。无忌的罪恶大得多，能跟薄昭相比吗？幸而奸谋败露，证据确凿。古人有言：‘当断不断，反受其乱。‘国家的安危，就在顷刻之间，是不容许犹豫的！无忌是当今的奸雄，王莽和司马懿一类人物。陛下如若迟疑不决，只怕灾难随时临头，那会后悔不及的！”【659.4敬宗对曰：“薄昭，汉文帝之舅也，文帝从代来，昭亦有功，所坐止于杀人，文帝遣百官素服哭而杀之，至今天下以文帝为明主。今无忌忘两朝之大恩，谋移社稷，其罪与薄昭不可同年而语也。幸而奸状自发，逆徒引服，陛下何疑，犹不早决！古人有言：‘当断不断，反受其乱。’安危之机，间不容发。无忌今之奸雄，王莽、司马懿之流也；陛下少更迁延，臣恐变生肘腋，悔无及矣！”】

高宗被敬宗的如簧之舌说得心神不宁，也不找无忌当面拮问，竟然下诏削去他的太尉官爵和封邑，再给一个挂空名的扬州都督，流放到黔州去，就在今天的贵州安顺一带，生活供给按一品官待遇。【659.4上以为然，竟不引问无忌。戊辰，下诏削无忌太尉及封邑，以为扬州都督，于黔州安置，准一品供给。 】

许敬宗毫不放松，又趁热打铁，想把前朝元老一网打尽，他说：“无忌搞阴谋，是褚遂良、柳奭和韩瑗煽动起来的。说起来真可怕，这些人今后要是勾结在一起，也不得了！”【659.4敬宗又奏：“无忌谋逆，由褚遂良、柳奭、韩瑗构扇而成；奭仍潜通宫掖，谋行鸩毒，于志宁亦党附无忌。”】

高宗不问所以然，马上下诏，撤掉褚遂良的官爵，免除韩、柳二人的官职。同时派人押送长孙无忌去黔州。长孙冲是无忌的儿子彦甫和彦冲流放爱州（今越南清化）,半路上被人暗杀了。【659.4于是诏追削遂良官爵，除奭、瑗名，免志宁官。遣使发道次兵援送无忌诣黔州。无忌子秘书监驸马都尉冲等皆除名，流岭表。遂良子彦甫、彦冲流爱州，于道杀之。】

受牵连的还多着呢。凉州刺史赵持满，力气大，善射箭，姨母是韩琨的夫人，舅父长孙铨是无忌的族弟，因此受到株连流放。【659.5凉州刺史赵持满，多力善射，喜任侠，其从母为韩瑗妻，其舅驸马都尉长孙铨，无忌之族弟也，铨坐无忌，流巂州。】

许敬宗怕他造反，把他召进京师，说他是长孙无忌的同党，用尽酷刑。可他只有一句话：“杀头可以，话不可更改！”【659.5许敬宗恐持满作难，诬云无忌同反，驿召至京师，下狱，讯掠备至，终无异辞，曰：“身可杀也，辞不可更！”】

狱官没法，只得代写一份供词结案。赵持满被条后，尸体丢在城西示众，亲友们不敢探视。【659.5吏无如之何，乃代为狱辞结奏。戊戌，诛之，尸于城西，亲戚莫敢视。】

友人王方翼叹息道：“栾布哭彭越，是大义；文王葬枯骨，是大仁。下不失义，上不失仁，难道不该做吗？”便亲自把赵持满埋葬了。他是王皇后的堂兄，高宗得知其事，总算没有找麻烦。只是长孙铨流放不久，就被地方官用刑杖打死了。【659.5友人王方翼叹曰：“栾布哭彭越，义也；文王葬枯骨，仁也。下不失义，上不失仁，不亦可乎！”乃收而葬之。上闻之，不罪也。方翼，废后之从祖兄也。长孙铨至流所，县令希旨杖杀之。 】

过了些日子，高宗叫李勣和许敬宗复查此案。许敬宗即派同伙袁公瑜到黔州审问长孙无忌，趁机把他逼得自缮而死。使者到了象州和振州，也将韩、柳两人杀了。这三位元老的家属近亲，全被流放岭南为奴婶。常州刺史长孙祥因和长孙无忌书信来往，被处绞刑。其他受到牵扯被贬官降职的有十三人。【659.7许敬宗又遣中书舍人袁公瑜等诣黔州，再鞫无忌反状，至则逼无忌令自缢。诏柳奭、韩瑗所至斩决。使者杀柳奭于象州。韩瑗已死，发验而还。籍没三家，近亲皆流岭南为奴婢。常州刺史长孙祥坐与无忌通书，处绞。】

到此为止，唐太宗留给儿子的一批名臣老将，除了像程咬金等少数武将长期在边远地区和朝政无关的，差不多被扫荡光了。武后的目的得到圆满实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