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记里的军旅路】89:静静的冻河

  【写在前面】


  在黑龙江源头,在洛古河村旁,在寒冷的漠河边防,每每黑龙江上冻不久,老兵们就该退伍返乡了。

  1998年11月下旬,我在漠河边防一线经历的第一个也是最后一个退伍季。而第一次和最后一次,往往印象最为深刻。于是,关于那年老兵退伍的诸多细节,便记在了我的日记本里。

  转眼24年过去了。当年退伍的山东、吉林等地战友们,你们现在还好吗?




  (三零八)大江封冻


  一周之前,黑龙江就封冻了。老实说,对封冻的江河,我没有太多的新鲜感。我见过停止流动的松花江,也见过被封冻的呼兰河。在我的印象里,封冻的江面应该是一马平川般的平坦,可以溜冰,更可以让汽车通行无阻。

  诚然,这只是我的一厢情愿或思维定势。在大兴安岭,滚滚东流的黑龙江,可不像从平原穿过的松花江那样温柔。半个月前,看似波澜不惊的黑龙江就开始酝酿给自己罩上银甲冰铠了。

  先是在江边,在乱石上面,不经意地出现了一堆堆雪白的冰块。遥望对岸,已属他国领土的俄罗斯江边也是这般景象,甚至比我们这边更为壮观。那时,我就问五连的老兵:“黑龙江何时上冻?”答曰:“快了,11月中旬。”“肯定吗?”“肯定。每年都是这个时候。”

  大江封冻的情形,我没看见。那天中午,我路过江边,惊奇地发现前一天还流动着冰排的黑龙江已停止不动了,静静的,像一位贤惠的少妇,温温柔柔,没有一声言语。

  出乎我的意料,封冻的江面并不平坦,大块的冰排傲然挺立在江面之上。想来是黑龙江封冻得太快,以至于江水无法冲走冰排。(1998年11月18日写于漠河县洛古河村)



  (三零九)由劈棒子想到的


  拉回来的木头棒子,东一堆西一堆地放着。细的粗如碗口,粗的直径在1米左右。五六十立方米的木材,在内地可是一笔不小的财富;可在大兴安岭林区,这点木头根本不算什么。在这片富饶的土地上,只要有人烟的地方,就可以看到堆成小山一样劈好的用于做饭或取暖的木材。这些木材,有刚伐回来的,也有沤烂成渣的空心木头。对此,林区人见惯不惊,我们这些没见过森林的家伙却大惊小怪,好端端的木头竟然烧掉做饭,实在是可惜。

  油锯轰鸣着,成长了几十年的圆木转眼就被截成2尺左右的木桩子,尔后往地上一立,斧头挥动,圆木成了柴块,黄白相间,多少有些凄凉。

  因为老家根本没有木材可烧,所以对劈棒子这活儿,我是一窍不通。刚开始,挥起了斧子,却不知道该怎么使劲。于是,劲使出来了,木头依然浑圆如故,气得我扔下斧子,瞪着圆木直吹胡子。

  老兵们自然谙于此道,轻车熟路,不费力气就把圆木劈开了。看来,干力气活也得讲技巧,要不就会出现英雄无用武之地的尴尬局面。

  油锯轰鸣,锯末乱飞;斧起斧落,圆木开裂。这就是命运多舛的木头们!(1998年11月19日写于漠河县洛古河村)



  (三一零)老兵誓言


  来我们五连蹲点的大兴安岭军分区后勤部刘副部长擅长乐理,老兵退伍之前,他自谱曲子,自当教员,一曲好听的《老兵誓言》便诞生了。

  当全连集合在二楼教室时,看着黑板上的歌词,老兵们乐了:老兵誓言?真能琢磨。没想到退伍之前还有人专门为我们高歌一曲。这份自豪,或许只有即将退伍的老兵们才能体会吧。

  歌词大致是这样的:“五连老战士,嘿,意志高,离队之前发誓言,发誓言。走留听从党安排,离队之前劲不减。站好最后一班岗,要为连队作贡献。站好最后一班岗,要为连队作贡献。”

  歌词不长,却意蕴深刻。加之刘副部长嗓音好,战士们学得很来劲。曲子优美动听,朗朗上口,易教易唱,教过3遍,就有老兵在下面大声哼唱了。

  显然,刘副部长这一招真可谓高。学完歌下来,老兵们反响强烈。这些天一直愤愤不平的山东籍老兵代磊如是说:“这歌忽悠得我不好意思再闹事了。”由此可见其功效之好。

  老兵们似乎没有前几天的狂躁和骚动了。(1998年11月20日写于漠河县洛古河村)



  (三一一)老兵哭了


  临近退伍,老兵们似乎特别脆弱。昔日指挥若定的班长们,要走了,也变得婆婆妈妈了。他们和班里新兵谈心,谈自己三年来的经验教训,那份真诚,不能不叫你感动。

  但真正被感动的不是新兵,也不是留队继续服役的战友,而是那些即将退伍的老兵。在今天的欢送大会上,当老兵代表邓辉指挥全连合唱《战友之歌》时,方才还说说笑笑的老兵们一下子严肃起来,有的还哭出了声。

  当崔连长宣布退役命令,当排长们为老兵们戴上大红花,不少老兵哭了,比如金刚,还有张天宇。当我为代磊戴上大红花时,代磊哭了:“排长,我会永远记住,是你给我戴大红花的。”我鼻子一酸,想哭。

  当张志远代表老兵发言时,老兵们都哭了。从开头到结尾,张志远都是泪流满面,泣不成声。崔连长哭了,拿着相机,红着双眼为老兵们照相留念。事实上,在场的人都哭了。

  是啊,我们没理由不哭。老兵们就要走了,满载而归也好,带着遗憾也罢,老兵们都得走了。铁打的营盘流水的兵,不想走也不行啊。

  男儿有泪不轻弹,只是未到伤心处。老兵们哭了。他们不得不哭。(1998年11月23日写于漠河县洛古河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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