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到伦敦的时候,张琦还是坚定的无神论者。
也因如此,在别人为了找房子急得团团转时,他已经用极低的价格租了一套两室一厅的semi-detached,靠近市区,交通方便,水电暖齐全,周围的邻居多半是老年人,走上10分钟就是一个公园,公园旁边是社区墓地。尽管房地产中介的人隐晦地表示此房便宜的原因是因为此房死过人,据说闹鬼。但是张琦心想,那墓地旁边的房子还有人住呢,活人怎么能怕死人呢!所以还是满不在乎地签了合约,还觉得自己赚翻了------同样的价格在同样的地区,哪怕就这个房子旁边那条街,也只能租一个不到10平的小房间,还要和其他6到7个人共享卫生间!作为有轻度洁癖的张琦,他接受不了,既然能自己一个人住,还可以把另外一个房间出租收回成本,何乐而不为?
张琦搬进去的第一周,就迫不及待地在gumtree和学联上发了租房广告。因为价格极低,倒是有不少人来看房。明明天气还暖,房间也朝南,却神奇地感觉很冰冷。第一个搬进来的波兰姑娘住着都要穿羽绒服。她坚持了2周,拼着不要押金和剩下2周的房租也要搬家,然后很迅速地搬走了。第二个搬进来的是一个罗马尼亚的小伙子,住了一周,失眠了一周,同样迅速地逃离,他告诉张琦,晚上睡觉的时候总有人敲他的窗。要知道,客厅厨房在一楼,2间卧室和卫生间在2层。第三个来看房的是一对中国留学生小情侣,才刚进门,女的手上的玉镯就猝不及防毫无先兆地碎裂了,女的当时立即拉着男朋友出门,头也不回地走了。发生了这些事之后,张琦自己心里也开始犯嘀咕了,把这些小事如实地写进了日记里。他有写日记的习惯,每天晚上睡前会记录下自己的所见所闻所感,大部分写中文,偶尔几篇夹几句英文。每天都不曾断,多年以来,一直如此。
他依然把广告挂在网上,依然接待陆续看房的人,依然不上学的时候在屋子里宅着写作业学英语背单词,依然把房间收拾地干干净净。作为一个有强迫症的处女座,他有很多习惯都是多年养成,不易改变的,比如,他从没有留过胡子,从他青春期开始变声开始,他的下巴就永远是光滑细腻。
这也是为什么某天早上洗漱的时候,当他看到镜子里的自己的胡茬内心竟然觉得有些惊悚。更惊悚的是自己脖子上竟然挂着一个栓绳的红布包,而且总想摘下来,手时不时地就要碰下自己的脖子,但是内心有个声音告诉自己,千万不能摘!房间也乱糟糟的,威士忌的酒瓶到处都是,让他情不自禁地想是不是刚刚party过,但是他一向喜静,不可能请人来party。当他辛辛苦苦收拾完房间上楼睡觉的时候,翻出日记,却发现记忆里除了收拾房间,似乎一片空白。于是,他开始翻看以前的日记:
2013年11月1日星期五
从9月开学到现在,已经有13波人来过房了,住的最长的也还数最开始的那个波兰姑娘了,其他的人都没有到1周就纷纷搬走,很多人连押金都不要了。有人搬走的时候招呼都不打,有人走的时候直接告诉我房子有些奇怪,建议我也搬走。他们睡不好,但是我睡的很香啊,除了刚搬来那些天莫名其妙地身体动不了以外,其他基本没什么异常。
今天晚上去北伦敦看了张悬演唱会,安排在了一个小教堂,排了很久的队,还下雨。要不是雯雯喜欢张悬,我也不会听她的歌。雯雯现在,说不定已经开始下一段恋爱了吧。研究生毕业之后还是回国吧,哪怕不能和她在一起,但是毕竟离得近,说不定可以帮到她。
2013年11月4日星期一
今天早上去了学校,本来想听Dr Johnson的经济学原理,结果去了之后签到表上居然没有我的名字!都上课2个月了怎么会出现这种乌龙。去学生办公室问了一下,查询的员工看了一下告诉我:我居然改课了,还改成了历史!不是商科吗?怎么会变成历史?我TMD(TMD上面用不同的笔打个问号)来英国就为了学他们国家的历史?你大爷的!我是怎么了!刚准备再改回去商科,结果学生办公室的人抱来一堆纸质文档夹,然后抽出我的对我说:“恭喜你啊,George!”我打开一看,A+的论文成绩,97分。满分才100。但是我的英文名不叫George啊,明明是weber么!可是一看学生ID,又分明是我的名字。见鬼了真是!我拿着所谓我写的论文,在图书馆研究了一下午,也才勉强看完,其中用的语法远超我的语法水平。连老师都评价说,虽然文笔优雅,历史观有特点,史料详实,但是很多用法都很过时。我沉默了很久,想起大学四六级写作都是低空飞过,包括雅思写作也才6分,怎么可能拿A+的成绩,拿个70都顶天了,就别提97了,而且我一理科生,怎么着也不会学什么历史啊~但是论文单上又写的是我的名字,这事儿处处透着诡异。
2013年11月11日星期一
Who is wenwen?I should learn Chinese ASAP.
诶?wenwen?张琦想,最近的日记太奇怪了,简直有越来越奇怪的趋势,自己明明就一口流利的中国话,怎么可能写下“我想尽快学会说中国话”这种,而且还是用英语写!他停下来,竭力地想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下意识地摸摸胸口,想起昨天的时候好像在路上遇到个穿着袈裟的和尚问他化缘,他当时觉得稀罕,伦敦居然还有和尚!于是就从钱包里取了10英镑给了那位师傅。随即师傅就给了他一个可以挂在脖子上的红色小布包,说是里面有克制邪气的东西,让张琦随身携带,洗澡都不能摘下来。然后师傅走了几步,又掉转头回到张琦面前,有些犹豫地说道:“施主,我观你印堂发黑,恐有不详。建议你还是早些回国,不管是学习还是工作都没有命重要啊~”张琦有些生气,觉得你这和尚不知好歹,我给你钱你就和我说这些晦气话!
但是现在,他觉得,和尚的话可能有点道理。以前精力充沛的他现在不知不觉就睡着了,而且醒来总觉得记忆少了一段,但是又说不准。如果不是昨天拿到这个红包包时给老妈打个电话她非让带着,恐怕现在应该也不会在自己脖子上挂着。他开始疑神疑鬼,觉得可能自己身边确实有个这样的所谓“鬼”的东西,看情况说不定还是个男鬼,而且不是中国人。他打电话和父母说了一下情况,然后买了12月回国的飞机票,决定回国待一段时间,正好过圣诞的假期。他说话的时候,并没有发现,他的影子晃了晃。
······
当飞机落地的时候,张琦戴着墨镜,一身潮人打扮。他坐在座位上,嘴角勾起一丝耐人寻味的笑容:“welcome to China,George!”
PS:
本来题目是《幽灵房客》,结果写完自己读了一遍,完全没幽灵没房客的感觉,然后又觉得不舍,就改了个题目。明明构思故事的时候在脑子里都挺好,不明白为什么写出来就没什么感觉了。就好像一个笑话,看的时候自己会笑得很开心,而讲出来就没什么意思了。真是奇怪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