读  笺

    前几天收到《读库》寄来的一册三十六张活页的笺纸画，真是难为老六了，精心制作了这一套2025年的笺纸画，来与大家一起分享新的一年的到来。

    其实，笺纸的起源可以追溯到南北朝，经唐宋发展，至明代中晚期最为鼎盛，又于民国初年再度复兴。笺纸画因其尺幅小巧，图案精美，色彩绚丽，印制考究，为文人雅士之爱物。因此，诗文唱和，书札往来，须臾不可或缺。一张小小的花笺之上，雕镂套印，饾版拱花，可谓是颛精集雅，且集诗书画印于一纸，融自然人文于一笺，令人叹为观止，更是令人爱不忍释。正如鲁迅先生在他的《北平笺谱·序》中所评价道：镂象于木，印之素纸，以行远而及众，盖实始于中国。

    我们知道，“笺”或“笺纸”，是指印有小画的一种精美的小纸笺，以作写信，题写诗文之用。将有画的笺纸汇成册，被称之为是“笺谱”。为印制笺谱而画的小画，称为笺画，是典型的小品画。是供文人墨客写信或题诗之用，俗称是信笺，诗笺。有的笺纸上印有各种色彩印制的山水花鸟等画，因此又被称之为花笺、彩笺、锦笺。成为了一种具有收藏性和观赏性的笺纸笺谱为内容的，结合优美的古诗词的，图文并茂地展现出了中国古笺纸艺术和古典文学之美。也就是说，笺纸画是一种浸染了人情温度的文雅之纸，以其隽永的质感与清新的气息，令人回想起书斋的味道，以及书艺画艺必须克服画幅限制的种种桎梏。纸短情长，笺纸画只是以其最适切的，最体贴而略带素净的形式诉说了文雅，留真了世故人情，让我们回味传统。 

    我们也知道，笺纸画是文人墨客偏嗜的一种书写纸张。通俗点说，也就是一种特制的信纸，用来写信、抄诗乃至随手记事。说是“特制”，就因其纸面上印了各种图案，有山水人物，有花卉鱼虫，有吉金纹样，有篆刻印痕，也有砖瓦拓片。图案用色浅淡，并不影响在上面书写墨字。整体而言，图案仿若墨字的背景。即便不写字，这些花笺也是一幅幅精美的版画艺术品。印制花笺采用的是木版水印的传统技法，而这种技法正是中国传统版画艺术的一种类型。目下所见笺纸，多数是漂染上色、有图案纹饰的彩笺。当然，过去也有单色素笺，至于带花纹的也叫花笺。另外还有画笺，都是常见笺纸。老派人写信是这样的，对于笺纸很是讲究，有时是彩色山水花鸟小品，有时则是金石汉瓦铭文图样，古香古色，妙趣横生。   

    古人说；床头怪石神仙画，箧里华笺将相书。这是描绘文人的寻常生活状态，说的不是文房四宝，但肯定更贴近心灵。诗里的华笺，指的是比普通宣纸更雅致的笺纸。自发明纸张以来，文士们脱离沉重竹简，开始在纸本或绢本上创作书画，有时作诗写信便用精巧笺纸。笺纸看上去是小幅、精致的纸张，用于书札称信笺，用于题咏则称为诗笺。   

    记得一位笺纸画的收藏者说，我的藏品中，虽然有的笺面已经写上了文字，但大部分图案仍清晰可见，不少写信者的书法，足以为笺纸增辉。其中有一张笺纸画的近景是夜泊之船，帆樯与岸边细柳交融，船边的桥大概就是枫桥。对岸有垂柳相呼应，柳荫后的屋宇或许就是寒山寺。中景是阊门城楼，再远处便是绵延不绝的山峦。“题款下的印文‘芸兰’不是画家的字号，而是制笺者的店号。另一张笺纸画，画的是一位老者坐竹荫下读书，神态潇洒。这张笺纸的题款是：无书不可读，能读却无书”，亦颇为有趣。最为难得的是，村野风光的花笺，是云华堂制笺，画一农夫在水田中插秧，寥寥数笔，而意境清新，题‘雨后有人耕绿野’，署名‘清溪樵子写。当然，也有人在笺纸上写诗言事。他举例说，晚清文人让人去一位老画家的家去取画，就以诗代信：微云疏雨忆幽居，笔砚清凉八月初。杖履秋来应健甚，聿毋挥洒姑徐徐。诗里写到“一场秋雨一场凉”的季节景象，表达了作者对老画家的祝愿与体谅。虽然您很健康，但也不要急着挥毫泼墨，还是慢着点好。诗后有注：小诗一绝，敬呈山春仁丈先生斧正，并取所求法绘。道破他呈诗的目的正是催取画件。

    我以为，古人的情愫是现代人难以体会的，尺牍之美，在于手写的书信散发着墨香，晕染在笺纸纹理之间，不受任何形式的束缚，人与人之间的倾诉可以尽情地挥洒。字里行间，处处都是温润细腻的情感。游子远在异乡，偶尔收到远方亲友的来信，那种感动和愉悦是现在手机通讯所无法替代的。天涯咫尺，有时在乎一个高效，也有的时候，更在乎一个温情。更何况尺牍所用笺纸是主人精心挑选过的，每个细节都充满文化底蕴，给人一种和煦之感，若果写上几句烟云清供的寄语，着实能给人增添许多旧时明月一般的情致。

    我也以为，对于现代人来说，尺牍书信早就成为了历史。微信发个消息，比寄去书信更快捷，却少了很多人情温润的滋味。笺纸最主要的功能就是写信。是友人之间的日常尺牍，表达友情；有亲人之间书信的来往，表达亲情；也有爱人之间的鱼雁传书，倾诉爱情。烽火连三月，家书抵万金，过去的书信常由车马运送，时效很慢，一封信在路上久了，就显得珍贵。尺牍与诗文不同，前者是写给某个对象看的，带有私密性，而后者是写给所有人看的，不拘对象。信笺尺牍，别有一种温情，不仅因为手写，还在于笺纸的独特文化属性，让人将只言片语寄托在方寸笔尖，可见其悲欢离合，人情世故也隐含其中，寄意深厚，语重心长。由此，白纸黑字不再只是单纯着墨，更像是“落墨不随岚气暝，几重山色几重澜”，人与笺通过不断掩映、起伏、润透，使赠诗、写信这种看似日常的行为，变得趣味无穷。

    随着网络的兴起和通信手段的更迭，那些写在笺纸上的书信和诗文，已基本淡出了人们的生活，但是，笺纸所传递的人文情怀及其承载的精神意蕴，仍值得今天的人们寻味。前人的风雅、气度、胸襟、情怀、幽趣，在小小笺纸花中也可以找到遗迹。

    我喜欢古人或现代人所留下的那一些笺纸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