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

五点半，手机响了起来。

老爸打来的。

接起来，是老妈的声音。

问我晚上回来吃么？

我说回去。

因为中午，就没有回去，所以老妈问的是回来吃么。

又问我。

是来这里吃呀，还是我们上去呀。

我和爸妈是分开住的，嗯，我自己住。有时候，他们就会专门跑来我这，名义上是来转转，看看，实际上是来帮我做饭，甚至是收拾一下我那窝。

我说别跑了，我去那吃吧。

话还没落，电话里传来爸爸的声音，我们上去呀，晚上连转转。

说不过他们，我只好缴械。

放下电话，赶紧忙手头的活，想着准时下班，回去和爸妈一起吃饭。

因为，我发现只要我不回去，他们就会等。

每次都是这样。

所以，只要是我答应回去，就尽量按时回去。

只是，每次好像都按时不了。

好像让父母等，成了一种常态。

他们等你长大。

他们等你毕业。

他们等你吃饭。

他们等你成家。

他们等你立业。

他们的生活，好像一直都是围着你转，在他们那里，好像你好，他们就什么都好。

他们等，他们也习惯了。

02.

细细一想，已经快一周没回爸妈那里了。

我努力回想，上回回去的场景，可是想不起来。

上个周末，本来是准备回去吃饭，可是却被喊到了单位，加了一天班。

中午，和老沈一起吃的工作餐，晚上，单位聚餐。

说好的回家吃饭，又没回去。

周一中午，和彬哥一起吃的，又没回去。

我无法想象老妈听到我不回去时候的表情，但我换想我为我自己的妹妹操心的时候的那种心情，大概可以略知一些。

那是一种掺杂着血亲的关心，比爱更爱，无声无味，贯穿心肺。

所以，听到老妈老爸说要上去做饭，我就赶紧工作，想着在五点半的时候干完手头的。

有时候，计划总是赶不上变化，即使是一个小小的回家吃饭。

因为单位要启动一个大型的冰雪活动，我负责宣传，在到下班点后，一条今天要推送的图文却还在改进之中。

嗯，我和领导，一直推敲，一直改进，希望达到完美。

但是，偏偏不是很合心意，就一直改。

一会改字，一会P图。

时间啊，从来不会因为妈妈在等你，它就变慢。

转眼间，近七点半了。

单位，依然灯火通明。

只是，最后因为实在无法达到完美效果，不得不停止今天的图文推送。

于是乎，决定回家了。

和领导一起走出单位。

我想，每个单位，每个夜里，大概都会有那么个人，负责关掉最后的灯。

然后，走进黑夜。

这样的人，值得歌颂，因为他们热爱工作。

这样的人，也该痛骂，因为他们没能早回家，让妻子等，或者让父母等。

03.

此刻，整条建国路已经灯火辉煌。

天气，似乎比白天以及以往都冷。

我莫名的加大了油门，夜景像是银河系一样，一串一串，被我甩在窗后。

我只想快点回家。比以往任何时候都想。

不是因为想回家，而是因为不想让他们再等。

还是饿着等。

忽然，兜里手机响。

我没理会。

反而是加快了车速。

肯定不是爸妈打来的，因为我在出来的时候，给他们打了个电话，我说现在准备回家。

响了很久很久，后来，不响了。

我忽然琢磨，是不是同事打来的，响这么久，会不会有急事。

在一个拐弯处，我在路边停下来。

掏出手机。

果然，同事打来的，我回过去。

“霍（带儿化音），吃饭没。”

“没呢，我正回去路上呢。”

“别回去了，我们在XX呢，你来一起吃吧。”

我心里，忽然好复杂，又感激。只是想回家吃个饭，为什么这么难。

“我不去了，我马上就到家了。”

“哎呀，快来吧。”

“真不去了，你们吃吧。”

就在我推辞间，电话那边换人了。

“霍（儿化音），赶紧来吧，掉个头一会就到了，来吃一口再回去。”

“哥呀，我不去了，你们吃吧。”

“哎呀，还不听你哥的话了。”

“不是，哥呀，今天真不去了，我爸妈去我那了，还等着我回家吃饭呢。”

“噢，那赶紧回去吧。”

一听我要回家陪爸妈吃饭，他们都不喊我了，而且很听话似的，让我赶紧回家吧。

心里暖暖的。

是啊，每一个人都不会阻拦一个回去陪爸妈的人吧。

还有比这更重要的事情吗。

工作？

应酬？

狗屁。

一路上，空无一车，我挂到了6挡，在通过一个隧道的时候，仿佛听到了汽车轮胎摩擦道路发出的嘲笑声：

这个傻逼，爸妈等着，你却这么晚回家。

04.

在我上大一假期的时候，发生过一件事情，记忆犹新，我想到我死，也不会忘记。

太深刻了。

那是一个阴雨天气，虽然是夏末，可天气不是那么暖和。

老爸打来电话，问我话，我要回去看你爷爷，你回去吗？

我说下雨了，还要回去吗？

这点雨，算个什么，连个纸都湿不了。

噢，那我也回。

父亲骑着摩托车到我打暑假工的地方接上我，一路向西，回老家的方向。

爷爷已经病了很久了，只是还能行动，但是那时候已经整个人不是太好了。

我和老爸回去的时候，爷爷奶奶特别惊讶，问，下着雨怎么就回来了。

我爸说，主要是今天他休息，我带他回来看看，顺便我也回来看看。

说话时，老爸指着我，看着爷爷。

那一幕，我只是记得，却没能体会到当时的心情，面对一个生病的父亲，带着他的孙子回来看他，是不是他会很高兴呢。

是不是很高兴呢，爷爷，你当时高兴吗。

这个问题，永远没有人能回答了。

因为就在那个假期开学没多久，爷爷就去世了。

那时候，已经开学，我接到父亲电话的时候一愣，没有任何表情，稍微有那么一点难过，和宿舍老六说了一下。

第二天，和导员请了假，回家。

从听到消息到返回老家走进院子之前，我都感觉很一般，还纳闷，为什么听到爷爷去世了，怎么哭不来，也没有想哭的欲望。

当我走进院子，看到那副场景的时候，就像一个婴儿狠狠地摔了一跤一样，有一种痛，从心底迸发，眼泪不知道从哪里流出来。哭声，也不知道都飘向哪里。

我唯独记得，我几乎连路都不会走了，我是爬着进去的。

眼泪和鼻涕已经分不清了。

撕心裂肺。

全身都是土，我一点也不想起来。

只能喊出一句，爷爷，我回来看你了。我真的回来了。

我哭了很久，坐在地上。

那也好像是我记忆中第一次哭。

我已经忘了，我在哭什么。

或许，就是一种忽然很痛的失去，再也说不了话了。

无能为力，再也见不到了，一个活灵活现的爷爷。

无力回天，原来亲人死去，是这么的痛，是这么的难受。

欲孝而不在，原来是这么的残忍。

他看不到我毕业了，也看不到我工作了。

我挣钱了，却也不能给爷爷买好吃的了。

噢，天呢。

为什么要这么残酷，难道这就是生命和亲情的意义？

让你在亲人活着的时候不珍惜，不在的时候痛哭涕流，然后心痛不已？

05.

从十来岁搬到城里，就很少回老家了，回去也是逢年过节。

后来才发现，对于爷爷奶奶的回忆，也都停留在那十来岁以前，再往后就是偶尔的那么几次。

所有的记忆，都成了时光里被风雨打湿吹散的碎片。

爷爷去世后一年，奶奶也去世。

有时候想起，就会发呆一下。

恍然间，才发现，小时候那么亲的人，都已经入土了。

没有了声音，没有了画面，唯独那些脑海里零碎的记忆碎片，脑细胞拼个半死也拼凑不出个完整的片段。

以至于现在，每次和姥姥呆在一起的时候，我就尽量都多和她唠唠嗑，甚至偷偷录上声音。

因为，我怕。我怕，有一天，也不在了，我痛。

这是事实。

谁都会离开这个世界，我们无法阻止，而我们能做的就是在有限的生命里努力去做无限的陪伴。

无论是谁，只有他是你的亲人。

06.

有时候，也会思考，我们活在这个世上是为了什么？

作为普通的工作一族，任何豪言壮语都留在心里就好，挣钱，拼事业，大概是正道。

未来，养家糊口，然后再带着老伴一边码字一边旅个游，就够了。

那活着，什么才是最重要的？

亲情和健康。

亲情，是家人（父母，爱人）给的，健康，是自己给的。

你说呢。

工作再忙，应酬再多，朋友再多，能抵得过父母的等待吗。

他们在等待你。

等你长大。

等你回家。

等你成家。

等你中年。

等你变老。

然后，你成了那个等的人。

你才体会到等的滋味。

唯有角色变换，才能肝肠寸断。

07.

前阵子，在郑州发生了这样一件事情，一个行李包，落在公交车上，为了方便找到失主，公交司机就翻看了行李包，从里面找到一封信和三百块钱。

东子：

你决定去郑州打工，全家人都非常开心，证明你已经长大了。眼看就要过年了，我们都想让你过了春节再出去打工，你说春节过后工作岗位会紧缺的，会不好找工作，我们不再与你争执。

到了地方要给家里打个电话，报个平安。昨天给你钱你不要，我晚上放你包里了三百块钱，自己要保管好，节省着花，天冷要注意添加衣服。

儿子千万记住，在外干活，安全第一，哪怕你不挣一分钱，我们全家人只要你平平安安的！

妈妈

2016年12月11日晚

儿子外出打工，妈妈偷偷塞在行李包里面。一封短信，三百块钱，正如她的要求一样，不多，却重。她要的不多，在外面干活，安全第一，不挣一分钱，也要平平安安的。

寥寥百字，看哭了在场的三个大男人。

08.

是啊，他们要求的不多，就是你平安。

正如我每次开车外出的时候，母亲总是一而再，再而三地嘱咐，一定要慢点，千万要慢点。

于你来说，他们可能只是父母，你还要奋斗，还有打拼事业，甚至改变这个世界。

可是，对于他们来说，你就是全世界。

他们要的不多，就是你平安，健康，就好。

其实，我们要给的也不是太多，只是陪伴。

有限的陪伴，却弥足珍贵，就像生命一样。

EN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