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记:1990年腊月,东北边陲的靠山村,20岁的樱桃死在了雪花如樱花一般漫天飞舞的夜晚。
睡在炕头的三驴子,被晨尿憋醒,刚套上摊在被子上的破棉袄,就禁不住打了个哆嗦,炉子里的煤燃尽了,身体的残存的热乎气抵不住棉袄的冰凉。
他下了炕,套上棉拖鞋,仍然穿着一条单薄的秋裤。脏水桶就放在外屋地(厨房客厅一体的房间),他对着脏水桶“滋滋啦啦”地尿着,透过门玻璃,欻空看一眼窗外。玻璃上的窗花几乎全面覆盖了,今天又是一个冷天。
雪停了。经历了一夜的风吹雪,地上又浮着一层薄薄的轻雪。扫雪几乎是猫冬唯一的体力活,躲也躲不起。
三驴子尿完了,哆嗦两下,抖了抖尿,提上了裤子。顺手打开了炉子,铲上两铲子煤渣子,抢救濒临死亡的炉子。
炉子里的煤所剩无几,发出暗红色的光,苟延残喘。在加入了新生力量后,好比打了强心剂的病人,瞬间焕发了生命力,吐着火舌头向上蹿,又有了示威的勇气。
幸亏起来的及时,三驴子暗暗窃喜。
短短5分钟的过程,已经把30岁的三驴子,冻成了冰块,赶忙扎进了被窝里,暖暖身子。
挂钟的时针和分针遥遥相望,就像躺成一根木头的人,时间还早,天还没有大亮。猫了冬的农民无事可做,多躺一会儿也不打紧,就当把从春到秋,缺失的睡眠补了回来。
他看到一旁的妻子如意,翻了身,看一眼表,顺手摸了摸儿子身下,准备继续眯一觉,儿子元奇小猪似的睡得正酣,应该是没尿炕。
炉子的火力上来了,空气里有了热乎气,炕也热了。迷迷糊糊正要睡回笼觉的三驴子,隐隐约约听到了哀乐之声,那声音说大不大,说小不小,随着北风穿过了房屋和矮树,变了调似的传了过来,好似被这天气冻得嘴巴时而张开,时而闭上似的。
三驴子侧耳倾听着,再三确认后,摇了摇一旁的妻子如意,如意不耐烦地把被子蒙到了脸上,起床气一贯厉害。
三驴子不甘心地把手伸进了如意的被窝里,抓住了身前的柔软,故意揉搓了几下,使着坏心思。这一次如意不得不回过身,面对着他。
“干什么?不睡觉啊!”如意带着晨起的鼻音,低低地发着狠,惺忪的睡眼带着无以名状的妩媚。
这一对年轻的小夫妻,成婚不到四年,一个身强力壮,一个娇媚可人,他俩经常打情骂俏,蜜里调油一般甜蜜。
那哀乐之声,越来越大了,这次三驴子确信无疑,听得真真的。
“你听,谁家死了?”三驴子刚燃起的欲望立马消散了,恢复了一本正经的模样。
如意扭过了身子,回了一句,“死就死吧,冬天不臭,睡觉!”
“你说那话,邻里邻居的,我得去看看,赶人情啊!” 三驴子大名郑强,已经被小名顶替了,他是典型的急性子、脾气暴躁,不能耽误事。
他躺不住了,从温暖的被窝里坐了起来,三下五除二穿完了衣服。
坐在炕沿上,从暖气管上取下鞋垫,暖暖和和地装进了鞋里,“寒从脚下起”,不烘干鞋垫,比不穿棉袄还冷,东北农村几乎人人睡前都要把鞋垫放到暖气上烘。
“我去看看啊。”说着,他甩了一句话就关了卧室的门。
“老娘们体性,就爱凑热闹。”如意低低地回了一句,被他这一搅和,也睡不着了。坐起来,拉开了窗帘,望着窗外的新雪出神。儿子元奇扭动了几下身子,着急似的,心细的如意觉察到了不对劲,赶忙掀开了被窝,拽下裤子,拿罐头瓶子,堵在了他的小鸡鸡上,“嗞——”一股清亮的尿带着热乎气冲进了罐头瓶。
元奇依然没有醒。如意宠溺地摸了摸儿子的脸蛋,“小坏蛋,差点尿了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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