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次感谢宴的地点许江心特意还是选择了发生连环交通事故那天晚上,大家第一次相聚的那个位于江洲“城市之肺”的瓯垟湿地里的小酒馆,一方面是这里环境清幽,客人不多,另一方面,许江心觉得因为在这里认识了四位男士,才能救得女儿一命,这瓯垟湿地就是自己的福地。
那一日刚好白沙瓯不用值班审稿,看看初秋的傍晚如此美妙,想想今晚聚会的女人们如此美好,不仅心情大好,早早收拾了办公桌上的大样,就出门径直来到了瓯垟湿地。想不到他不是第一个早到的。那一天南小溪刚好从邻县的提线木偶剧团下乡调研回来,高架一下来,必经瓯垟湿地,因此,一拐弯,就早早来到小酒馆坐等各位了。白沙瓯挑起小酒馆木门蓝夹缬的布帘时,南小溪刚好又是面对西窗,侧身坐着。那落日的余晖斜射到南小溪弯弯的睫毛上、微微上翘却又恰到好处的鼻梁上、淡绿的耳玉坠上、柔和的肩膀上、长及脚踝的白纱裙上,发出的那种光芒,让白沙瓯恍惚以为是一尊观世音菩萨端坐在那里。他楞在门口,挑着蓝夹缬门帘的左手一直忘了放下来。听见动静,南小溪回眸一眼,发现是白沙瓯,还是那样轻轻叫了一句:“白总编!”白沙瓯此时觉得从南小溪嘴里呼出的不是声音,而是一口仙气。他为这种不可言状的美好轻轻叹了一口谁也听不见的气,微微摇了摇头,走到南小溪跟前,说:“这么早?”小溪连忙站起身,白沙瓯本来想伸手扶一下南小溪,示意她坐下来,可是他的手只伸到一半,便在半空中停留下来。他自己觉得有点窘迫,为了掩饰这不易察觉的失态,他扭头看着西窗,对小溪说:“时间还早,外面夕阳正好,出去逛逛?可好?”小溪犹豫了一下,但窗外新绿的瓯柑飘来阵阵清香,便点了点头,两人一前一后掀开小酒馆的门帘,出来慢慢走在瓯垟湿地的水岸小石板路上。
夏末初秋,瓯垟湿地的傍晚美不胜收。
江洲的瓯垟湿地大约有13平方公里。湿地内河流纵横交织,密如蛛网,形成了160余个大小不等、形状各异的“小岛屿”,水域面积和陆地比例达1:1。村落沿河布局,民居临水而筑。每年阳春三月,沿河处处是葱郁的翠木,布谷鸟啼,飞燕穿梭。而到秋日,橙黄色瓯柑挂满岛上果树。湿地自然景色独具异彩。泛舟水面,绕岛而行,如置身于“世外桃源”。在农耕时代,瓯垟水网湿地曾形成独特的田园风光。瓯垟是鱼米之乡,水中作物如菱角、荷瓯及各种鱼类在江洲自古少有名气,明代大臣张璁曾以“落日泛舟循桔浦,轻霞入路是桃源”的诗句赞誉瓯垟。湿地的各个小岛上盛产瓯柑。因为瓯垟有着得天独厚的湿地小气候,是知名的瓯柑原产地,几乎家家种植柑树。瓯柑清凉解毒,而且保鲜时间长,在江洲州民间有一句俗语说“端午瓯柑胜羚羊”。白沙瓯和小溪放眼之处,湿地的河道间晚归的小船随处可见。这些船儿此时可不是渔船,船上满载着湿地沿岸村民丰收的瓯柑和农民的满意的笑脸。瓯柑是很有特色的水果,它不像黄岩蜜桔酸酸甜甜,而是橘香中略带苦涩。江洲气候湿热,水质偏软,人们容易上火困湿,因此每年冬天,江洲人特别喜欢能泻火祛湿、平肝明目的带着苦中有甜、甜中带苦的独特口味的瓯柑,家家户户总要多买几斤瓯柑存着,一直放到过年甚至年外。如果储存水平高超,还能存放到端午。那时候的瓯柑,可是贵如羚羊角,只有家中来了贵客,才拿出来招待的。
听着欸乃的橹桨声,白沙瓯侧身问南小溪:“喜欢吃瓯柑吧?”小溪嗯了一声,她的注意力被湿地里那被弯弯曲曲的河道隔出来的一块一块的小岛吸引住了。说是小岛,其实是一个个“土堆堆”,每一个土堆堆都种着疏密得当的瓯柑树。远远望去,小溪觉得那就是一个一个的精品盆景悬浮在一片汪洋中。小溪觉得自把握不住湿地里的这些“盆景”的尺寸,不知是太大还是太小,总是感觉太魔幻了,不仅轻轻笑出了声。这一声笑,白沙瓯差点没把持住,他又觉得是身边有仙女吹了一口仙气。他觉得在走下去,自己真的会失态,于是,在一张沿河的石凳前停了下来。小溪以为他走累了,说:“白总编,歇歇吧。”白沙瓯没有回答小溪。小溪以为自己声音太清,他没听见,侧身看了看,发现白沙瓯神情专注,双眉微蹙,眼珠子似乎停留在某一处,但似乎又放空了。小溪不知道,这是才子白沙瓯要吟诗作对时的标志性神态。果然,不一会儿,白沙瓯轻轻吟出了这么几句:“莫愁风吹晚香散 再春瓯柑新叶绿。
小溪正要拍手称好,白沙瓯的手机响了,当然,大家都到了,当然,最早到的白沙瓯和南小溪成了今晚宴席上最晚到的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