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十五

加清在送新新上学的路上教新新认识花木：这是结香，这是红花檵木，这是柏臼……这儿还有一丛欧石楠，你冬天还看见它挂了一串串小铃铛？我怎么没发现！你运气可真好，发现那么美丽的花！……为什么要认识它们？光知道名字是不够的，就拿欧石楠来说吧，当你读《呼啸山庄》时，你会回忆起这丛欧石楠，你能正确地想象自己在欧石楠盛放的荒原上奔跑。你知道它是低矮的灌木，你不会把它想象成坚贞不屈的梅枝，不会以为它像暖风中摇摆、蜂蝶环绕的玫瑰。石楠是背景和隐喻，与故事情节、人物性格命运相映衬，由此，我们便能更好地理解矛盾从而被悲剧所震撼。那冰天雪地里大片大片的花丛，那炽热的感情；那娇嫩的小铃铛，那脆弱又美好的爱情；那在荒原激荡的狂风，那不羁的灵魂。我们认识得越多，知识越丰富，理解得越深刻……

加清微笑着挥挥手，等新新进了校门转身慢慢往回走。

真实的世界真美啊！她好奇地看着周围。脚下有一条路，阳光透过樟树的枝叶在地面投下水墨画一样的影子，几辆电瓶车驶过，呀，滴下了几滴大墨水点！那儿有株垂丝海棠，原来赏花不只是看，而是目光在花与花之间行走，风喃喃，千朵百朵错落，便是一树纵横交织、参差相错，又车水马龙般流光溢彩的道路。

目光也有一条路呢！柏油路上方，另有一条枝干横斜交织成的狭窄小径延伸到林荫道尽头，在路上，会遇到行色匆匆、满腹心事的八哥，从一根枝桠跳到另一根枝桠没半分消停的禾花雀。林荫道尽头是空阔大道，一直铺陈到天上。看那轻纱似的一片云，只需指尖轻挑就能把它挽过来，顺势轻旋身体把自己裹在里头，身披轻云在空中自由行走。在天空的道路上行走，登上那片扁舟似的云朵，乘这云舟飘忽、轻荡、浮游，有风如波涛轻拍船舷，吟唱一首轻盈的歌。船轻轻一顿，哦，是来到一座山前，轻提云裳的衣摆踏上这云山，这山松柏森森、曲径幽幽、清泉潺潺……哪里有古琴泠泠，是隐者弹奏抑或是风的拂弄，向着小径深处，向着山顶飞奔，找寻，别发出脚步声，哪儿有足音，我拔足狂奔，只有风声。在山顶远眺，云舟已轻飘飘驶向云海深处。没关系，我会飞，你看，我从一座云山跳向另一座更巍峨的云山，轻巧灵活地滚向一堆小云朵，埋头深嗅，一定有阳光的味道。我像个顽皮的不知疲倦的孩子，从这朵云跃向那朵云，从那朵云飞向更远处，我迎着风随心所欲地飞翔。那条天上的路忽窄忽宽，可高可低，想怎么走，想如何飞都可以。到天际的云朵上休憩，想睡多久？不需要多久，只要一刻便是无限欢喜无尽满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