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事大梦一场,人生几度秋凉。"
(一)
也是不相思,可免相思苦。几度细思量,情愿相思苦。
这几年,每临近灯会,便常常下起小雨,早晨时天似乎是要放晴那般。可不一会儿,便淅淅沥沥的下起雨来。杜秋凉常常望着华亭路发呆。每年灯会她都会躲在那条街口的尽头的破墙后,她望着那个在雨中来回踱步的人,他从街头走到街尾,再折返继续来回走。
她偷偷望着那孤单的身影,总能感到他身上的落寞,每年的这个时候他便会提着桂花糕一早来到这里等待,可是他等的那个人,已经好几年都没来赴约了。那个时候,杜秋凉看着他从早上一直等到晚上,一直等到街上的人都散了,她想,要是能有个人陪陪他就好了,她低头握紧了手中的伞,依旧没能送出去。
他总爱穿白色的长衫,那抹白色,像是落到了杜秋凉心里,他等了五年,她便陪着他等了五年。从十六岁到二十一岁,杜秋凉只见过一次他等的那个人,是个很漂亮的女孩,齐耳的短发,说起话来声音像银铃儿那样清脆,他满眼望着那个女子,眼神一刻也不舍得从她身上挪开,然后那女孩吃着他买来的桂花糕,一同离开。
所以当杜秋凉第一次和简青山在宴会上见面时,没有太多惊讶更多是欣喜。父亲是地方官员,这方面的往来她不大感兴趣,她本不打算参加,直至看到名单上简青山的名字。她打听到简家的生意备受打击,如今这世道,国人的生意越发的做不起来,况且又是在租界内,外商处处打压倾销商品,国民政府却放任不管,商业萧条,杜家祖上曾任清朝旧官,如今又是地方管理官员,来打交道的自然不少,如今局势下,简家即使产业大,也难以坚持。
如若能与官家相依,自然是天大的好处,她主动提出要与简家联姻,要嫁去,哪怕做妾。杜林义听到女儿要嫁给简家做妾,生气的不得了,他们杜家几代为官,怎么容忍自家儿女甘愿做妾,简家老爷多次暗地里想要联姻,杜林义始终没回应,他不能忍受自己的女儿过不幸福这一生。
“秋凉,从小到大你一直很懂事,从未让我劳心,可你为何要甘愿去做妾,我杜家的女儿哪有做妾的道理,你与那简青山不过见一面,何谈婚嫁?”
杜林义语重心长的劝说,杜秋凉的性子从小就安静沉稳,从未让他担心,他实在弄不懂为何要嫁给一个一面之缘的人。
杜秋凉明白父亲,但她只是想陪陪他,想帮一帮他,哪怕知道他心里装着另一个人,她的母亲是在她七岁那年因病去世的,在她的记忆中,父亲与母亲恩爱有加,从未有过争吵,父亲这一辈子只娶过母亲一个人,母亲去世后,父亲好像就变了一个人,他开始变得沉默寡言,好像老了很许多,她常常望着父亲拿着母亲的相片坐在庭院中发呆,一看便是一下午,那时候,她看着父亲落寞的背影,她想,要是能有个人,陪陪他就好了。
她什么都知道,她知道那个女孩不喜欢他,所以她想去陪陪他,不想让他看起来那么孤独。她和简青山,就像是见了千遍万遍,永远也忘不掉。
杜林义见她不说话,也不知道说些什么,他只想女儿能够幸福。
杜秋凉拉起父亲的手慢慢的说到:“父亲,我很喜欢他,我不会委屈自己,您放心,就请您成全。”
杜林义没办法只能叹气“秋凉,你愿意嫁给他,只要是你喜欢就好,可是我我绝不同意让你做妾。”
杜林义亲自找上简家,简家自然是如获至宝,不敢怠慢,听到林家想要联姻自然赶忙同意下来,杜林义也开门见山说明来意,“若我女儿不能为正,这门婚事我不会同意。”
简国宗哪敢拒绝“那自然是,我那小儿至今未娶,杜家小姐必然为简府少夫人,这不必大人您说,我们自然不敢怠慢。”
简青山听闻消息后,慌忙赶到家中“父亲,这门亲事我绝不会同意。”
“您明知我心仪锦容,如今这么做又是为何、我简家便是不求外人也能坚持,即使那杜秋凉嫁入府中,我也绝......”
还未等简青山讲完,简国宗便给了他一巴掌,青筋暴怒,“逆子,杜家小姐秀外中慧,哪般配不上你,今天你不同意也得同意。”
简国宗赶忙示意下人将简青山拉走,杜林义并不想多说“若是同意三日之内来提亲便可,不同意,就此作罢即可,只是秋凉断不能在你简府受委屈。”
简国宗连连点头,如今事到临头,这是唯一的出路。
(二)
我近来总是想着两个人,一个人是你,另一个人也是你。
简青山跪在门前,他如何也不能理解父亲为何这般,他也绝不同意,他是不愿相信,锦容对他没有一丝情意。
他其实也明白,不过是自欺欺人,哪有人会看不懂情意呢,他从小与锦容一同长大,一同念书,简家与苏家又是生意上的伙伴,他们从小亲密无间,随着年龄的增长,简青山却是明白了他对苏锦容的爱意,而苏锦容却像永远长不大那般,他愿意一直宠着她,他始终认为,他们终是会在一起的。可世事总不如人意,他总认为她还未长大,也不愿承认她是将他当为哥哥那般,直到李长记的出现。
那个一无是处,浪荡的公子哥一般的人,却轻而易举把苏锦容夺了去,苏锦容遇到他之后,就像是被夺了舍,他看着她为另一个男人茶饭不思,为另一个人忧愁,像是忽然长大了一般,有了儿女情长,有了牵挂之人,可那人却不是他简青山。
简青山又怎不懂李长记的心思,李长记不过是把锦容当成他众多人的其中一个而已,微不足道。苏锦容常常难过,她总是问他“为何长记还不来找我。”
“他说过他只爱我一个人的。”
简青山总是摸摸她的头“傻瓜,李长记是骗你的,他对每个人都是这般说的。”
苏锦容听了他这话总生气的甩开他的手“才不是,李长记不会骗我。”
她说完生气的离开,留他独自在原地暗自神伤。
他喃喃自语“怎的不是,他的虚情假意怎的就盖过我的一片真心。”他曾与苏锦容约好,每年灯会的时候,要一同前去祈福,可直到李长记的出现,一切都变了样。苏锦容不再和他一同前去,她总是推脱,或是李长记,或是——李长记。
他像是不甘心,依旧在华亭路等着,提着她最爱的桂花糕,从早上到晚上。最后将桂花糕给街边的小乞丐,再独自回去。
他回过神来,到底是不明白父亲这般是为何,他们简家这莫大的家业,又怎么说倒就倒。
简宗国是个做生意的,他又怎不知自己的儿子爱的是谁,可他是个商人,就这一个儿子,如今不依附官家,就要和日本人合作,简国宗虽是生意人但绝不做卖国贼,发国难财。更不会和日本人做生意。可他终究是老了,他无法看到自己打拼的家业付之东流。
简国宗望着跪在门前的简青山语重心长的说着:“青山,我已老了如今那些官僚资本们处处打压我们民间企业,我们是斗不过的,我们必须有政府的人依靠着,决不能与日本人合作,而杜家就是最好的选择,那杜家小姐我见过几回,知书达礼,秀外慧中,苏家如今自身难保,若是我们能与杜家结亲,也能帮衬帮衬,你自己考虑。”
“你那些个儿女情长,暂且先放一放,等这一阵过去,你再娶锦容为妾。”
“父亲——”简青山还想说些什么,简宗国却已离开。
他什么都明白,却什么都无能为力。
简青山去提亲那日,第一次见到了杜秋凉。她和苏锦容一点也不像,苏锦容是新颖的,总爱穿着洋气的衣服,可杜秋凉却是保守淡雅。他没看她的脸,只是瞥到了她身上那件淡绿色旗袍,他总觉得在哪里见过。
杜秋凉望见简青山,心中欢喜却只得压在心中。
简青山甚至没看她一眼,悉数将聘礼命人抬来。
两家联姻的消息传的很快,苏锦容第二天便让人送信祝贺,信中满是祝贺却无半点留恋。苏锦容在信中祝贺他喜结良缘,她说李长记说等他回来就要娶她,她很想李长记。
简青山心中万千,却不知从何说起。
简青山留在杜府一同吃饭,杜秋凉坐在他的身旁,她想了那么多年的场景,如今终于实现,可她却不敢与他多言,她又怎的不知他心中无她,可她只想陪陪他,她不想,让他看起来那样孤独。
见了他,她变得很低很低,低到尘埃里,但她心里是欢喜的,从尘埃里开出花来。
杜林义并不多言,简青山只当走个过场,唯有杜秋凉满是笑意,她确实美,皓齿明眸弯弯的柳叶眉显得那般温柔,淡淡的笑着。可简青山却不曾多看一眼,又是那般淡漠。
婚礼很快就举行,杜秋凉穿着嫁服盖着盖头,从杜府坐轿到简家,杜林义是个保守的人,总归认为八抬大轿,明媒正娶。
简青山却没有任何的表情,他仿佛是置身事外的人,他在等,他盼望在众多宾客之间出现苏锦容的脸。她说她会来。可是他知道,她不会来了,因为李长记今天回来了,可他还是期望着,直到有人催促他,他面无表情走过了全过程,结束后,他自己坐在书房中不停的喝酒。他恨自己的无能,拦不住苏锦容爱上李长记。他太爱她,所以什么都顺着她,不想让她难过,即使是为了另一个人。
(三)
杜秋凉爱简青山就像是,他的眉头连着她的心脏。
杜秋凉在房间一直坐到晚上,她自己将盖头掀下,换上常服,她知道简青山不会来,可她又似乎在期盼些什么,她的性子便是那般,不愠不火,,况且本就是她要嫁给他,不怪他厌烦自己。
深夜时,简青山一身酒气进了房间,他看着在床上睡着的杜秋凉冷漠的说道。
“不管你为何要嫁于我,你们杜家救了我们简家,我们自是感激,可其余的,你永远也得不到你想要的。”简青山想不通为什么她要嫁给自己。明知道他不喜欢她,他们甚至没有交集。
杜秋凉本就睡觉浅,他一进门,她便已经是醒着的了,听到他说的话,她并没有任何生气,她起身将已经温着的醒酒茶端给他,笑着说:“那便当我是来陪陪你的。”
简青山只觉得越发的看不懂她。
自那后,简青山便借口处理生意几天未进过家门 ,她脾气温和,又懂礼数,对待简家的人温温柔柔,对简国宗也是恭恭敬敬,简国宗极为满意。她极少见简青山,也不会去主动找他,她也不喜欢看他皱眉的模样。回门那日,她原以为简青山不会同她回去,坐上车时,简青山却打开车门与她并坐一起,她心中自然是欣喜。
"你们杜家对我们简家有恩,自然不会让你难堪,不必多想。 ”简青山闭着眼睛说着将车窗摇了下来,凉风吹了进来。
杜秋凉虽早已知道可心中难免失落,但她也从不会在他面前显露,只是淡淡的说了句“好”。车里只剩下杜秋凉低低的咳声。
她身体本就从小虚弱,那天晚上一遍又一遍的起身热着醒酒茶,只是为了等他。即使她想到他或许不会来,可她似乎总感觉是会来的,他过来后,又只穿着单薄的睡衣站了许久,十一月的深秋,凉意明显 ,如今这灌进车内的凉风一吹,她便开始难受的紧。
“天冷便多穿些衣服,简家不缺你那两件,别让外人觉着我们简家亏待了你。”简青山 淡淡的说着但还是将车窗摇了上去。
他最初总是没由来的厌烦她,觉得是她才使得他不能与锦容在一起,可那日他看见她和父亲一同吃饭的尊敬和照顾,平日里父亲和府中人对她的夸赞有加,即使他冷眼相对,依旧淡淡的笑着,她有什么过错呢,是他自己没本事,得不到苏锦容的喜欢。
杜秋凉从未找过他,甚至将简家打理的井井有条,而他却一直句句话刺向她。
“不碍事,小毛病。”杜秋凉说话很轻,他也从未见她生过气,哪怕是那晚如此羞辱的话,她也只是淡淡的笑。
在杜府一同吃饭时,简青山给他她了一块肉,杜秋凉有些诧异的看向他“你瘦的紧,多吃肉。”
她看着低头吃饭的简青山,笑意逐渐扩大“好”。
杜林义看着他们,也终于放心下来。
吃过饭后,简青山便有事先行离开了,她陪着父亲在后院中散步。
“爹,青山他对我挺好的,只是不会说话而已,您尽管放心。”杜秋凉挽着父亲的胳膊说着。“秋凉,我只希望你能幸福,只要有我在,他们简家就不敢欺负你。”
“知道了,爹。”
“你身体从小时候那次发烧后一直不好,熬的药记得喝。”
“没忘记,我知道的。”
傍晚时,简家的人来接她回去,她并未见到简青山,一连数日,都未曾见过。她也落得清闲,命人买来了几颗大些的桃树,来年三月春,应该会开花了。
(四)
自简宗国将生意交给简青山打理后便去了苏州老家。带走了许多仆从,诺大的院子更显得冷清,杜秋凉本就喜静,也没再雇人,能自己做的都是自己来。越来越多的民企争先倒下,货物又难以卖出,简青山不得不整日在外处理,开始辗转官场。只是这个时候,苏家却又出了事。
苏家因抵制日货被政府施压,受到威胁而被迫害。唯独被李长记带走的苏锦容活了下来。
简青山飞快的赶到苏家,却只见到了缩在角落里哭的苏锦容。她看着简青山仿佛抓住了最后一根稻草,扑在他身上大声的哭:“青山哥,我爹娘他们不会死的,这是假的对不对。”
“我不应该走,都怪我.......”他看着在他怀中哭的撕心裂肺的苏锦容怎么能不痛心,他是她如今唯一的依靠了。
苏锦容在他怀中哭晕了过去,简青山抱着她回到简府,杜秋凉正将菜都端上,这道菜是简青山最爱的,只因林伯告诉她,简青山今天要回来。
简青山望着那抹忙碌的身影突然想解释些什么“锦容她......”
“好”不等简青山说完,她便应声,她知道,她理解,他做任何事情她都明白,简青山却愣了一下,最终点了点头回了房间。
杜秋凉年少便失去了母亲,她没有其他兄弟姐妹,平日里又不爱说话,同龄的朋友也不多,她便做什么事都亲力亲为缓解心中寂寞,见到苏锦容便马上去收拾了一间屋子,将修好的桂花装入瓶中放在屋里,如今苏家变故,苏锦容从小备受宠爱,她也希望苏锦容能在这里感受到温暖。
“我收拾了一间屋子,锦容她.......”
“不了,今晚我陪着锦容,明日再说这些。”
“好”“那你早些休息”。杜秋凉不在说什么,转身回了房间,可她却睡不着,她怕简青山饿着便在房中亮灯等着,却又怕听不见他的声音,便去大厅等着,望着桌子上的饭菜,她也没有胃口,不知不觉都已十二月中旬了,夜越来越深,变得更冷了许多,她裹紧身上的衣服,望着桌子上的那道菜。
简青山在屋中守着苏锦容,他怕她醒来会难过,可他看着苏锦容,不知怎的就想起了杜秋凉,她倒是如她所说那般真的像是来陪陪他,她不过接触了他很短时间,却总让他觉得她认识他许久了。见苏锦容沉沉地睡去,他有些饿了,想要出门命人做些饭,却发现杜秋凉在厅堂靠在椅子上像是睡着了,夜里风凉,杜秋凉时不时的咳嗽着,他拿了外衣给她盖上,她却醒了过来。
“青....你怎的出来了,是饿了吗?我让他们都去睡了,我去给你热菜。”杜秋凉似乎有些慌张,赶忙起身要去端菜,简青山却忽的抱住了她“是有些饿了”。
杜秋凉小心翼翼的回抱他,像是要落泪了一般。
“你等下,很快就好。”
她把鸡汁炖芋头重新热了一遍,林伯和她说简青山最爱吃这个,可是他不知道,杜秋凉早就知道,简青山小时候总消化不良,牙齿掉的厉害,他的母亲总爱做这道菜,后来简夫人去世后,再没人能做出来这个味道。她学了许久,她也不知简青山心中那个味道,她只能尝试着去做。
她端上来的时候,简青山有些诧异,随机便拿筷尝了尝,直到吃完那道菜,她觉着,他似乎有些不同了。
苏锦容在房间不愿出门,苏家落难后,李长记便离开了,简青山总担心苏锦容想不开。简青山更加忙碌了起来,甚至有时无暇去看苏锦容,杜秋凉便常常去看她。
简青山心中烦闷,生意越来越难,每次看完苏锦容后他常去杜秋凉院中,杜秋凉从不过问,只是在他叹气时端来一杯茶,每日帮他整理衣衫,她从不多言,也不过问他为何回来这么晚,她只是会叮嘱他路上小心,多添衣物。
苏锦容住了大半个月,看起来好像好了许多,只是常常会问杜秋凉,为何李长记会骗她,杜秋凉便会拉着她的手,告诉她“会好的”。苏锦容决定要跟着叔叔去英国,她要走的那天晚上,简青山还未赶回来。
得知苏锦容要走,简青山却没去追她,晚上休息时,杜秋凉见他又起身穿衣,她知道,他心中难放下。
“路上小心”杜秋凉帮他整理衣服。
“秋凉,我......”
“我知道,快去吧”。
简青山点了点头,这么些年,他还是想再见一面,至少,再送一程。
(五)
去年海棠锁朱楼,花下卿舞袖,如今人空瘦,海棠落鲸眸。
无论你身在何处,无论你为何忙碌,我都会在此等候。
简青山赶到地方,苏锦容已经要登机了。
“青山哥,你一定要好好对秋凉姐,她真的很好。”
“再见。”苏锦容说完便转身离去。
简青山望着那背影想说些什么却又什么都没说出口。他想他早该放下,他转身,突然想起那抹淡青色的身影,飞快的赶回家中,抱了杜秋凉许久。
临近过年,他带着她一同去祈福,路过卖桂花糕的店铺,他往回望了望。
“买一些吧,其实我也很喜欢。”杜秋凉看着他说道。
“好”。
杜秋凉拿着桂花糕尝了一口,又说
“要去华亭路走走吗?”
“从街头到街尾。”
简青山听她说这话有些惊讶,自从苏锦容走后,他便很少去了。
“好。”
他们一起走着,从街头走到街尾。
“爱吃桂花糕的小乞丐没有了。”杜秋凉有些遗憾。
简青山看向她,“你怎知这曾经有个小乞丐?”
“一个秘密。”
简青山望向低头走着的杜秋凉,心想,如此这般,倒也很好。
可是安稳的日子没过多久,杜林义便因为不配合官僚强压百姓而被欺压,日本人逼迫他下达命令,要求必须买日货,杜林义坚决不配合遭到迫害。
杜秋凉赶回家中时杜林义的身体已经凉了,手中还握着杜秋凉母亲的照片,她抱着杜林义的身体一直说着对不起。
“我应该早些回来的。”
“都怪我,是女儿不孝,对不起,父亲”
杜秋凉就跪着一直哭着,简青山上前去抱着她,企图给她一些温暖。
杜林义火化后,杜秋凉在灵堂跪了三天,滴水未进,任简青山如何劝说都没用。
可自那后,杜秋凉也倒下了。
她本就体弱,如今又受刺激,她的身体消耗的很快,前几日还能站起来和他说些话,如今却只能在床上,无论如何也起不来了。
简青山便再不出门日日陪着她,为她寻遍名医,他想带她去国外治疗,可她的身体却难以支撑。
好几日都是天气阴沉,难得今日天气晴朗,简青山扶她坐起来,躺在他身上,他每日都会给她说些街上的新鲜事。
“今日华庭路的又有小乞丐了,我给他买了桂花糕,就是不知道这个小乞丐喜不喜欢。”
“王府的狗今日在街上咬了人,却没人管。”
“城南有家新的糕点铺开张,改日我带你去瞧瞧。”
杜秋凉只是淡淡的笑着听他讲这些,这些都是她以前想却不敢奢求的,如今却一一实现了。
新年到了,即使在租界内,国人们也开始大肆的张扬,张灯结彩,可简府却显得冷清,简青山命人多挂些灯笼挂在门前屋内,让杜秋凉一眼就能看到。
大年三十这天,杜秋凉精神忽的特别好,简青山亲自去给她做了顿饭,吃完饭后,杜秋凉坚持要在院中看烟火,简青山拗不过她,只好允许她看一会。
杜秋凉靠在简青山的肩上,璀璨的烟火照在她的脸上,简青山从未见过那么美的她,她像是那精雕细琢的东方气质女人,小巧玲珑的身段,优雅适度的肢体语言,在这刻像是达到了极致。
(六)
昼赏微云夜观星,醒也思卿,寐也思卿。
“青山,我十六岁那年,灯会的时候,在华亭路见到了你,你一身白衫,提着桂花糕,似乎在等一个人,我便躲在那面破墙后面,看你等到那个姑娘,她吃着你手中的桂花糕,和你说着话,你很是高兴,满心欢喜的看着她。”
“后来,我每年灯会便会在那墙后看着你,你提着桂花糕,可那个姑娘却从未再来过,你眼中的失望和落寞让人心疼,你一个人从街头走到街尾,从早上等到晚上。”
“那天,下了雨,可你还是在那里,那时看着你落寞的身影,我想,要是有个人能陪陪你就好了,我母亲很早就去世了,父亲很爱她,自那后便再没娶过每当我看到父亲落寞的身影,我想,要是能有个人,陪陪他就好了。”
“我不想你太孤独,于是,我想来陪陪你。”
“我见青山多妩媚”
简青山静静地听着杜秋凉说着,却早已泪流满面。
他不敢出声,原来,那晚她说就当她来陪陪他,是真的只想陪陪他。
他笑着回应她,“好,那就陪着我。”
杜秋凉笑了笑,“青山,你看,下雪了。”
“ 他朝若是同淋雪,此生也算共白头。”
杜秋凉和他说着,渐渐没了声音,沉沉睡去。
他握着她的手,轻声说着
“来年春,院中的桃花便开了”
“鸡汁炖芋头,你还要再做给我吃”却没人再回应。
“夫人.....”
“快好起来”
“...”
街上的声音喧闹,家家户户挂上了红灯笼,到了晚上,一片红色的光。
院里的灯笼也泛着红光,一直照着那棵桃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