湛蓝的天空高远宁静,洁白的云朵点缀其间。袅袅炊烟,缕缕清风,仙风道骨般清瘦的身影呵,立成一帧永不褪色的记忆。
清新悠扬的陶笛声每每响起,古来征战的荒漠沙场、人生最初几载回不去的时光在我眼前无限的延展开去。因了宗次郎的《故乡的原风景》购置陶笛,但终究吹不出那种对故乡的眷恋、怅惘之感而闲置。
姥姥的村子面前,有一座巍峨的高山,鲜少有人爬上去。山上有几株松树,终年苍翠挺拔。母亲经常会说,你姥姥村里的那几棵松树,说来也怪,常年没人管还是那么绿。
山下有一条小溪,每到冬天或下雨,都会结冰、涨水。后来经常出现在我的梦里,要么阻挡我去姥姥家,要么阻挡我从姥姥家回我家。每次心中都焦急万分,但却一点办法也没有。
姥姥家大门前有一条窄窄的水渠通过,是村人为引水灌溉自家院子而设。水渠两边长满了小草小花,吸引蝴蝶蜜蜂驻足。砌水渠的石头缝里有时会居住着青蛙,明亮的蛙鸣响彻每个夏天的夜晚。
推开那扇大铁门,我心中喜悦,那是一扇幸福的门。门里面有疼爱我们的姥姥姥爷,更有好吃的和好玩的东西啊。
每次母亲带着我们回娘家,姥姥姥爷总是把留给我们的水果和点心拿出来摆上。我和弟弟则大快朵颐,吃饱了去院子里玩。
姥姥家的院子,是我们儿时的乐园。四周用结实的篱笆墙围起来,连家禽家畜都飞不进拱不倒。篱笆墙下有时会种着豆角、黄瓜或南瓜,有时什么都不种,让土地得到充分的休养。
院子的南面和东面种着果树,是坝上特有的塞外金红,又名沙果。果如其名,外表红彤彤,内里像沙子一样的绵软,略带酸涩,微甜。西面曾有一株高大的秋海棠,在我逐渐记事起,被姥爷砍的只剩下一截树桩了。
村里数姥姥家的果树长得好,果子也大。每年春暖花开时节,院子像盛装的女郎,芳香四溢,蜂蝶起舞,进行着一场热闹的舞会。荷花盛开蛙鸣四起,果树们养精蓄锐,呵护着小果子的成长。嫦娥莅临人间时,果树枝条被沉甸甸的果子压弯了腰,果子们则笑红了脸。这时,姥爷会挑几棵树上的果子卖掉,剩下的留着家人吃。
树梢的果子最红最大也最甜,因为充分吸收了光照和雨露,往往也会成为鸟儿们啄食的目标。熟透的果子禁不住坚硬的鸟喙敲打,它们恋恋不舍的告别枝头,重重的摔到地上,发出沉闷的响声。我们听到后,紧忙跑过去拾起,用水冲掉浮土,放到嘴里咬一口,果然很甜。
除了果树,院子里还有西红柿、黄瓜、水萝卜、菠菜等蔬菜。小时候觉得什么都是姥姥家的好吃,就连西红柿黄瓜之类的也一样。
熟透的西红柿像一个个饱满的小灯笼,有红色和黄色两种。我穿梭其间,相看着最中意的那个。摘下后拿到水龙头下冲洗完毕,满满的咬一口,味蕾被清甜的柿香瞬间征服。长大后,再也没有吃到过这样味道的西红柿了。
即使那些熟了四分之三的西红柿,吃起来依然好吃,它们保留了外皮的清脆和内里的酸甜。
就如萧红写的,黄瓜想开几朵花就开几朵,不开花也没人说它。在自由环境下长起来的黄瓜,不但没长残,个个还很顺溜儿。而我想吃哪根就吃哪根,吃与不吃都不会有人责备。
记忆最深的是院子西边那一丛黄莲。小小的叶子,开小小的黄花。每到夏天我们咽喉肿痛时,姥姥就会嘱咐母亲揪一把来,用水煮了命令我们喝下去。那味道能从嘴唇一直苦到五脏六腑,再浸润到每一寸皮肤,仿佛出的汗、流的泪都是苦的。
风过松涛阵阵,如今那一方院落孤独的在岁月中颓败。当年郁郁的果树早已化作春泥,消融在大地中。残垣断壁在月夜中发出悲凉的叹息,窗棱瓦片在往日的记忆中发着哀鸣。
苍凉,沧桑。
我沉静在陶笛的声音里,神游着姥姥的村子,遥远的看着曾经充满生机的院子,和院子里生动的人,演绎着一曲故乡的原风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