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话《金瓶梅》第一百一十四回 卑躬屈膝拜干爹 千里迢迢送歌童

上回说西门庆想做人家的干儿子；

翟管家笑说：没问题！就凭你送上这么贵重的礼物，不但干儿子你是当上了，没准还要给你加官进爵呢！西门庆大喜。

第二天刚吃过早饭，就见翟管家急匆匆的走来说：“学生先进去给太师通报一声，亲家搬运礼物随后就过来吧。”

翟谦进去不多时，还没等西门庆这边动身又走了回来说道：“老爷正在梳洗，外面满朝文武等着拜寿，还没来得及相见。学生已经对老爷说了，咱们趁这会儿先进去拜贺，省得一会儿人多麻烦。”

西门庆连忙谢了，翟管家又说：“我还先回去，亲家快来。”

西门庆吩咐下人快将那二十扛礼物先送进去，他细细整理了冠带，才坐轿前来。

太师府前一阵乱哄哄，大小官员挨肩擦背，接踵摩肩，都是前来等待拜寿的。

还没等进府，西门庆很意外的在这个人生地不熟的地方竟然遇到了一名故人。

这个人是个员外，扬州人，也姓苗。

两人见面匆忙说了几句，便分手告别。

有翟管家接着，西门庆先行从角门进入太师府中，边走边不解的问：“今日太师生辰这样的大事，为何却不开中门？”

翟管家笑道：“这中门天子曾经行走，因此其他人不敢走。”

两人接连过了几重门，每一处都有武官把守，森严肃穆，见了翟谦一个个都欠身问安；其中一人问道：“这位从何处来？”

翟管家答道：“这是我亲家，从山东来给老爷拜寿的。”

又走过几座门，拐了几个弯，到处是金碧辉煌，画栋雕梁；

隐隐听到鼓乐之声袅袅传来，西门庆又奇怪的问道：“这里与民宅隔绝，哪里来的鼓乐喧嚷？”

翟管家道：【“这是老爷教的女乐，一班二十四人，都晓得天魔舞、霓裳舞、观音舞。但凡老爷早膳、中饭、夜宴，都是奏的。如今正是早膳了。”】

西门庆听了，鼻中隐约闻得异香阵阵传来，乐曲声也更近了。

翟管家提醒道：“这里距离老爷书房近了，脚步放轻一些。”

转过回廊，眼前豁然开朗，只见一座大厅犹如宫殿一般，厅前仙鹤孔雀种种珍禽，琼花昙花以及无数四季不谢之花，开的耀眼夺目，只觉目中应接不暇。

翟管家先进去了，西门庆捱捱挪挪走到堂前，就见正中一座虎皮交椅上坐着一人，身穿大猩红蟒衣，一定是太师了。

翟管家正站在一旁，还有二三十个宫装美女也在两旁伺候。

西门庆连忙上前跪倒拜了四拜，蔡太师也起身，简单回了个礼；翟管家又上前在太师耳边说了句什么，西门庆知道是在说他要拜在门下做干儿子的话语，连忙又拜了四拜；这蔡太师这次不再回礼。

西门庆直接便以父子称谓说道：“孩儿没什么孝敬爷爷的，今日华诞，特意备了几件薄礼，聊表千里送鹅毛之意。祝老爷寿比南山！”

蔡太师客气道：“这怎么好平白接受！”又叫他坐了。

那边翟管家下去吩咐下人将西门庆的礼物都抬上来，二十扛礼物这才掀开了箱盖；

一份礼单也交到太师的手中：【大红蟒袍一套、官绿龙袍一套、汉锦二十匹、蜀锦二十匹、火浣布二十匹、西洋布二十匹，其余花素尺头共四十匹、狮蛮玉带一围、金镶奇南香带一围、玉杯犀杯各十对、赤金攒花爵杯八只、明珠十颗，又另外黄金二百两。】

蔡太师见如此贵重、如此用心，心下十分欢喜，连连称赞几句，便叫翟管家收到库房去了。

又吩咐摆酒菜上来款待，西门庆却不敢耽搁，连忙告辞退下，蔡太师这次起身送了几步，道：“既如此，下午早早来吧。”

有专家估值，西门庆这次的礼物接近两万两白银，若是按照那时银两价值换算成人民币的计算方式，每两白银约等于600到800元人民币，这一次的生辰纲大约价值1200万到1600万人民币！

十分吓人的数字。

这还是按最低的换算，正常一两银子的购买力大约相当于现在的一千五百元左右。

虽然西门庆很舍得花钱搞政治投资，可今天作者的描写又将他孤陋寡闻的一面表露无疑，有点刘姥姥进大观园的样子，张竹坡评道：【西门庆居家亦可谓富贵矣，今以此相形，便觉纯是市井暴发户景象，富贵宁有极耶？隐隐写出。】

事实上作者的这一段描写也是进行了夸张和想象，从另一个方面来说，作者也根本没有见识过这样级别的高官居所，也是道听途说。

尤其是在西门庆的礼物里出现了【官绿龙袍】这个物品，这就是作者十分夸张的写法。

【官绿】是指正绿，颜色艳丽纯正的绿色，不深不浅；

【龙袍】就夸张的太出奇了，我们都知道只有王室成员才能穿龙袍，其他人藏有龙袍就等同于造反，蔡京是没这个胆子的。

历史上的蔡京四起四落，封过嘉国公，封过魏国公，就是没封过王，龙袍一说只可能来自民间野史。

蔡京绝对是个牛人，除了政治上的一些好的坏的作为之外，诗词书画以及散文都很有建树，骁骑找了一首他临死时的词作，大略概括了他自己的一生：【八十一年往事，三千里外无家，孤身骨肉各天涯，遥望神州泪下。金殿五曾拜相，玉堂十度宣麻，追思往日谩繁华，到此翻成梦话。】

再说西门庆回到翟府，休息了一下，就见太师府里的舍人来请，；连忙重整冠带再次往太师府中行来。

为蔡京贺寿的人实在太多，满朝文武几乎无一不至，每年蔡京生辰请酒都只能分成三批；

第一批安排在生日第二天，请的是皇亲和内相；

第二批安排在生日第三天，请的是六部尚书和显要衙门的官员；

第三批安排在生日第四天，请的是其他大小官员。

蔡京因为西门庆送的礼物的确太重，又因为翟管家和他的亲家关系，破例在生日当天单独请他一人；

席间一个故作慈爱；一个有意乖巧，这对干爹干儿子倒也气氛融洽，一直吃到黄昏时分，西门庆才跪辞道：“爷爷繁忙，孩儿就此叩辞，离去时不敢再来求见了。”

出来仍旧回翟府歇息，这一场贺寿就此完结。

第二日西门庆带着玳安去寻扬州苗员外，这个苗员外据骁骑看来并不是上次西门庆放走的杀主逃犯苗青；虽然苗青很可能回到扬州会篡夺了主人苗天秀的家产，摇身也变成个员外；可这两人并不是同一人。

西门庆以往生药的进货渠道就是在扬州，从他父亲西门达时在扬州就有不少生意伙伴，这里的苗员外应该就是其中之一。

这个苗员外名字叫什么不知道，在扬州也很有些钱财，也和死掉的苗天秀一样，为了奔个前程花钱捐了个散官，并没有实职。

苗员外见了西门庆十分热情，摆下山珍海味招待，还唤出两名眉清目秀的歌童为他唱了几套曲子宥酒；

这两名歌童不但俊俏，歌喉也是十分出众，西门庆便指着玳安和琴童说道：“我这几个蠢材，只会吃酒吃饭，拿什么比你这两个？”

苗员外笑道：“只怕他们不配服侍先生，若是先生喜欢，学生就送给先生又有何妨？”

西门庆连连推辞，吃罢分手，两个歌童的事情他也就忘了。

为太师庆贺完生辰，西门庆在京中已经无事，想要回去，翟管家又再三挽留，太师府的管事们知道他拜了太师做干爹，也纷纷相请，又留了八九日，这才与翟管家辞别，往山东清河县家中赶了回来。

却说苗员外那一天把两个歌童许给了西门庆，虽然西门庆只当是客套话，苗员外却当了真。

那一日苗员外来翟府拜访西门庆，才知道他已经回家去了；

苗员外却认为：既然已经答应了西门庆，就要君子一言驷马难追；于是派家人苗实带着两个歌童千里迢迢的去了清河县。

西门庆一见，大为感动，好好的款待了苗实一番，整办了厚礼回赠，送他离去了。

这个苗员外只有这一场戏，出现的突兀，离开的也没有任何尾巴，只留下两个歌童。

这两个歌童先是死了一个，后一个也没有多少故事。

这样看来，苗员外的出现实在有些多余；或者说关于他的故事写的不够丰满。

再加上在太师府里过度夸张的写法与以往写实的笔法并不相同，这是很让人疑惑的地方。

为什么会这样呢？

主要问题还是因为这一章也是许多专家考证出来，并非兰陵笑笑生的手笔，应该也是有人续写；

大概率是因为第五十三回和五十五回不知什么原因丢失了，不知何人在传抄过程中结合前后文续上了这两回。

可差距很明显，还是被读者发现了。

说这个续写者完全不如兰陵笑笑生，其实也不尽然，比如今天出现的这个苗实的名字在骁骑看来就是个亮点。

关于他名字的猜测，我们下回再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