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家曾来过一群鸡,也有些鸡在我们家度过了它的一生。它们来到我家以后,我们家实现了吃鸡自由和吃蛋自由,最多的时候有80多只。最先来到我家的一群是芦花鸡,花爷就是其中一只公鸡,我平时并不叫它花爷,“花爷”是为了这篇“小作文”写着方便取的。
花爷有着一身厚重的黑白羽毛,长而斑斓的尾羽就像它的锦袍,肥硕的红冠是它的礼冕。它身材雄壮且身手矫健,没几日便在一群公鸡中拔得头筹,赢得了所有母鸡的青睐,成为了众鸡之首。年轻的花爷,意气风发,每天的第一缕晨曦都能照射在它坚挺的胸脯上,伴着它那清亮高亢的鸣啼,新的一天就这样被它高调地开启。
对于它的母鸡们来我家后下的第一颗蛋,我与花爷保持着同样的新鲜感。我们不约而同地盯着每一只母鸡下蛋,我的目标是蛋,每每下完蛋,我都宝贝似的捡回来,标记好它属于哪只鸡妈妈,但花爷的目标则是它的“老婆”。
每当母鸡在鸡窝准备下蛋,花爷就不再带着其他母鸡出去觅食,而是与其他母鸡趴在院子一处,安静地等待。母鸡下完蛋跳下鸡窝,炫耀地啼叫,花爷便飞跑地来到母鸡身边,围着母鸡扑腾着翅膀,转着圈儿地又叫又跳,我第一次看鸡“跳舞”,原来是这种场面。我始终没能明白为什么它对母鸡下的第一颗蛋这么重视,就像是庆祝,又像是讨好,看起来倒也是个“模范丈夫”。但更令我惊奇的是,它竟然也有偏宠。
当我发现母鸡们又全部趴在院子里,就知道一定是有母鸡正在下蛋,只是这次花爷不在。转向鸡窝一看,花爷正趴在一只下蛋的母鸡身边,亲自陪伴。也许母鸡下蛋的过程比较痛苦,它们总是要静静地趴在窝里好久,一点点地把蛋下出来。这是花爷唯一一次全程陪在母鸡身边,结束当然也不忘围着它跳舞。
花爷身上即附有领袖风范,同样也不乏绅士风度。一天我在院子里嗑着瓜子,花爷一家觅食归来。我剥开瓜子仁儿丢在地上,母鸡们兴致勃勃吃起来。我看花爷不很积极,还以为它笨手笨脚,随即剥开一颗丢到它跟前,结果一只母鸡一个健步冲过去,花爷则优雅地抬起了它已经低下准备吃瓜子的头。那个时候我才发现,花爷向来如此。
花爷的家庭成员不断扩大着,这是我们拦也拦不住的事情。每年总是有那么几只母鸡,母性泛滥,坚持抱窝,哪怕我们把它的蛋都拿走了,它也要再下两颗把空补上。没办法,最后只能成全它们当母亲的心愿。母鸡抱窝是全程发高烧的,趴在鸡窝里就一动不动了。明明平时极其胆小,见人就跑,甚至连蛋都顾不得下,却能在抱窝的时候,格外镇定。哪怕我家喷墙漆,到鸡窝一看,那只抱窝的母鸡已经是雪白的了,它竟也不曾离开。
小鸡们长大了,成员多起来,对花爷来说,又是挑战。而花爷总能依靠它矫健的身手,战胜那些先后来到我家的公鸡们。甚至后来几年,本以为它应该老了,但仍然没有新的公鸡能够成为他的对手。
或许壮大它的鸡群就是花爷专心的伟大事业。一天,我突然发现花爷带着一脸鲜血回来,我从没看见花爷受过这么重的伤,心中难免一丝落寞,花爷这是老了吧。可是没多久,邻居拎着一只死掉的公鸡来到我家,听过她的叙述后才知道,原来是花爷领着她家的一只母鸡出去觅食,回到她家后,因为邻居家的大门锁着,花爷和邻居家的公鸡便隔着大门大打出手,邻居家的公鸡死在了花爷的利喙之下。只是花爷不知道,这并不能让它赢得那只公鸡的母鸡们,我们却还要花钱买下它的战利品。
相安无事又几年,花爷的落魄之日终于还是来了。这一天突然反常起来,所有鸡都待在家里没有出门觅食。当看到花爷,它已经伤痕累累。尤其是它那一把亮丽的尾羽,竟然一根不剩。看起来,它像是遭遇了车祸,不是输给的同类。本以为这并不会让花爷感到挫败,但从那之后,花爷的胸膛再也没有挺立过了。
母鸡抱窝的事情仍然拦不住,随着一窝小鸡成长起来,花爷的家族终于受到了十足的威胁。鸡妈妈在小鸡成年后,一般就会抛弃小鸡回到自己的鸡群,这群小鸡本是无依无靠,于是它们之间顺理成章形成了自己的新鸡群。天气越来越冷了,我们为这些小客人新做了一个暖和的鸡笼。小鸡群很快适应了新家,但花爷的鸡群,因为对新鸡群的忌惮,始终不愿上架。
数九寒天,花爷每天晚上就带着它的一大家子飞到树上睡觉。放眼望去,光秃秃的树干上,“长满了”肥嘟嘟的鸡。第一次看到花爷怂了,怂得连鸡笼都不敢回,怂得在我们半夜把他们揪下来关在鸡笼里,第二天打开鸡笼,也要灰溜溜地跑掉。于是花爷的鸡群,还是在树上睡了一个冬天。
曾经以为花爷老了,它却一次次打败“对手”向我证明它的强壮。如今知道花爷的威武,它却真的老了。花爷的肉,怎么炖都炖不烂,就像它的示威,宣示着它不败的一生。与我而言,花爷从未失败,不仅是因他年轻气盛时的“丰功伟绩”,更因它老态龙钟后,对它“大家庭”的不懈守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