贾政:一个被诸心所缚的的男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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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仕途之心

提起贾赦人们想起鸳鸯,一个色字是他最显著的特点,贾政与此术上不太热衷,妻妾不过三人。二人虽是手足兄弟,但性情喜好,天壤之别。贾赦自身修养缺乏,纨绔享乐,贾政却是富二代里面有进取心的人。林如海曾说他颇有荣公遗风,非膏肓轻薄仕官之流。

和贾赦承袭家族爵位不同,贾政因为喜欢读书,原本的打算是从科举,考取功名。但是他的父亲临终的时候上了个奏本,具体内容不知道,引发了皇上体恤忠臣之心,令长子贾赦袭爵以外,又问还有没有其他的儿子。代善就说还有一子,大约皇上在这个询问的过程中,也了解了贾政的基本信息,知道他爱好读书,是个可用之人,额外恩典赏了贾政主事的职位,入部学习。主事,在历朝职位不是很高,但以作者写作年代来看,这个入部学习的主事,是从六品的官职,皇上给予贾政的这个仕途起点是很高的。

机遇是给有准备的人的,贾政确实也有这方面的知识储备和素养去做好这个官职,之后他从这个起点升到了从五品员外郎,后来外放学差,得到实际历练的机会。仕途上贾政虽没有到祖辈的一品,但是为官清正,官声不坏。

【2】居处之心

这是贾政作为公众形象的一个基本情况。之后作者让我们随黛玉这个眼光独到的人,走入他生活的角角落落辨识清楚贾赦也了解贾政,两两对比,我们发现这两个为贾府掌舵的人竟有些错位。

和贾赦居处的清幽不同,贾政的居处却是贾府最豪华的地方。黛玉从贾赦处出来,拜见二舅父贾政。黛玉随仆妇指引见证了贾府百年基业的富庶。贾政的居处是南大厅后五间正房,院落大,两边厢房鹿顶耳房钻山,四通八达,轩昂壮丽。正房内迎面是赤金九龙青地大匾---荣禧堂,之后以龙为主题写尽了里面大气华丽的陈设。这是贾政见客的地方,但贾政当天去斋戒了,黛玉并没有见到他,之后仆妇引黛玉去了耳房。这个房间里的陈设,换成了以金钱蟒为图案的另一种严肃,延伸了这种奢华。

贾政在文中多次说归隐,却在最繁华的地方居住,贾赦喜欢享乐,却偏安清幽,这种强烈的对比之下,贾政似乎灵肉不能统一。内心与表象同时构建了他的立体,也许沿着岁月的脉络,才可看见他的这颗心写满的到底是什么。

【3】家事之心

最早给予贾政的正面特写是在秦可卿的丧礼上,虽然只有一句话,却让人印象深刻。文中对贾政的论断是,不惯俗务。平常的日子里,他就是领着一批清客,谈文说棋,是个不理家事的主子。但面对秦可卿超寻常的丧礼,贾政却对贾珍给秦可卿用的棺木规格发表了自己的意见:此物恐非常人所享,斂以上等杉木也就是了。但贾珍并没有听从。每每读到此处就感到一种有心无力的情绪气氛。所以后来的大观园建造,都由贾赦和贾珍一手主持,他只是在清客的簇拥下做了一下参观。这些字里行间隐隐透出,贾政的过问似乎无法奏效。

试想贾政处境,荣公爵位由贾赦承袭,但贾母偏爱贾政,执掌内纬的却是贾政的妻子王夫人,居住在荣国府荣禧堂的也是贾政夫妻二人,那么贾母不能涉足的外部事物,贾赦等人能让贾政有机会再去指手画脚吗?一定不会。

再者贾政年轻时候也是个诗酒放诞之人,与家事上也许从一开始就没有沾边。他后来虽入仕途归与时事之道,但内有王氏母女主持,外有贾珍贾赦迎来送往,他也就退居繁华,以慕贤士的名义在一帮清客逢迎中度日。

赞美是一剂慢性毒药,随年增长,他表现的似乎上瘾。贾府子弟的种种,贾政应该很清楚,但他无力去约束。与清客门生的恭维中贾政似乎很享受。看看他交往的这些人胡斯来,单聘仁,傅试……加之他另眼相看的贾雨村,贾政的品味实在令人质疑,但这些人又是有必要去笼络的。比起斗鸡走狗,奢糜成性,嗜色如瘾的贾赦贾珍等人,贾政的这个嗜好似乎高雅许多。但由贾雨村对薛蟠案的默认中窥见,这里面其实是社会的深层黑暗,写满了人性之殇。贾政应该也是清楚的,却不得不随之逐流。

【4】父亲之心

文中对贾政的心理描写非常多,元宵节的灯谜会上,贾政观看了孩子们的灯谜,不由悲伤,他亦隐隐觉察了某种不祥。贾府的这些公子小姐都有专门的教养嬷嬷,并且都在贾母处一并养育。贾赦贾珍基本就遗忘了自己的责任。贾政的可贵之处还能想起贾赦和贾珍不怎么过问的子女。

贾政有两女三子,长女进宫,长子学业有成却英年早逝。庶子贾环猥琐,次子贾宝玉成了被给予家族厚望的人。从贾宝玉小时抓周与胭脂水粉上,对儿子未来的预示指向歧途,就摧毁了贾政望子成龙的信念,他多有不喜。而他的儿子贾宝玉认为读书取试仕途是成为禄蠹,也不喜欢结交父亲一类的人,唯对女子情感别样。这引发了父子的意识对抗。

贾政平常的生活状态就是不苟言笑,脸色严肃,大有把朝堂上对君王的的那套正统带在生活中的架势。家庭氛围只要有贾政在场就很紧张,成了红楼里的一大看点。贾宝玉更是怵他父亲,上学他的父亲要过问他的功课,他的衣服父亲看不顺眼也会过问,游个大观园与他的父亲相逢狭路,又被试才题对额。终于因贵妃姐姐的额外恩典,住进了大观园他的父亲又给他立了一番规矩。贾宝玉见了贾政,犹如猫见了老鼠,生活关系很紧张。

贾政很想管教贾宝玉,但碍于贾母的着实疼爱孙子,和王夫人的独子的关系,贾政一开始并没有什么过激的行为。但贾宝玉和金钏的调笑,致使金钏的悲剧发生,与伶人衍生的忠顺王府的纠葛,加之贾环的造谣生事,贾政盛怒之下将贾宝玉重重责罚。这次责罚是在贾母和王夫人被封锁消息,不知情的情况下发生的,但很快就被制止了。

贾政教育子女的经验,来自于他父母的棍棒惩戒和他自己自身的经验。但是成长环境和脾气秉性都无法和他拥有的这些经验对接,这件事情他好像也没有成功。他唯一的安慰大约是贾府中的这几个姑娘不错,在大观园的试才中展现的才华比儿子们强。这颗父亲心写满的是万般皆是命。

【5】轻松之心

内有贤妻,外部事物又插不上手,教育儿子也不是很成功,贾政的生活除了清客,唯一的活色就是有个倒三不着两的赵姨娘。虽然缺陷长存,贾政却颇宠爱此人,于是很多人质疑他的品味。寻着逆向去想,也只有这样一个女人,让他操心,让他纠结,反而填补了他的空白。他虽然正统,但也需要情趣。而赵姨娘最是对什么也不那么明白,或许误打误撞的,把贾政的这颗被诸多束缚紧紧缠绕的心,强硬的抛下了纠结。贾政被迫的有了一次放纵。贾政宠了赵姨娘,虽然经常要为她擦屁股。

贾政其实还有母亲,他的一句把母亲疼孙子的心,也疼儿子一分,似乎有些让人动容。他的人生鲜见欢笑,只有在他的母亲面前曾讲过一个笑话。这件事情本身就像一个玩笑,有种泥塑突然变活的惊奇。他的笑话我们没笑,但这种氛围很滑稽。贾政其实有一颗至孝的心。

这是贾政的所有心结。这颗心太过复杂,他的那些出场特写,心理的描写占了多半,一边是纠结,一边是无奈,一边又是逃离。

贾政是贾府中少有的靠谱的男人,但毫无作为,有时有心无力,有时非常迂腐。贾政清客满坐,满口归隐,与他的入世之心相悖,常常让人觉得自相矛盾。他的那颗心如同他的字-———-存周,想要周全,最终被一切所缚,而他能做的就是和清客混日子。

贾府的悲剧时代的因素和后世子孙的颓废奢侈和荒淫无度共同造就的。一个毫无作为的贾政其实没有力量。他只能做的就是自身的规范,而其他皆为世界的羁绊和规矩所缚,他有心无心都无法挽救和阻挡,不过是随湮灭无存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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