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小,我就知道我的耳朵长得比同龄的孩子小,好在这对我并没有什么影响。渐渐长大了,我发现:爷爷、爸爸的耳朵都比较小,明白这是遗传基因造成的,就更加不在意了。
八岁那年,左耳后面长出一个脓包,直到长成一个乒乓球大小,已经影响我愉快玩耍了,我才不得不撩开头发告诉了父母。爸爸找来村里的赤脚医生,趁我不在意的时候,几个人摁着我,不顾我的拳打脚踢,当挤痘痘一样帮我解决了这个烦恼。
从那以后,夏天洗完澡后,下河摸鱼玩耍后,感冒后,左耳里总会传来些嗡嗡嗡的声响,有时还会流出一些泛着脓液的水样物质,擦一擦就好,找些棉签处理一下,实在不行,吃些消炎药也能解决。医生说,这叫中耳炎,而我这经常有的,就叫慢性中耳炎吧,属于常见病。我想既然常见,而且还慢性,估计就没什么问题,也没有过多在意。
初三那年,因为重感冒我患上了病毒性心肌炎,中耳炎自然也不能错过,一并袭来。老爸考虑我的身体原因,就给我填报了师范专业,以免除以后高中学业压力大,我身体可能吃不消的问题。吊水、消炎持续了一个多月,就连中考也是吊完水再去考场,考完试就去医院。幸好运气还不错,考上了第一届五年一贯制的师范专业。
师范第一年,由于之前用了过多的抗生素及激素类药物,身体一度开始浮肿,整个人胖了好几圈,不过相比高中学业的辛苦,师范学校相对轻松的学习氛围,让我有更多的时间参加活动、体育锻炼,也让我这开朗的性格有了更多的释放,身体也渐渐恢复过来。那个操场上的假小子、班级活动的积极组织者、联络员都让我的师范生活丰富多彩起来,对于偶尔到访的慢性中耳炎自然也不会留意了。
五年的师范生活很快过去了,教师的工作生活随即开启。工作、恋爱、结婚,生活在一天天持续,日子在一年年走过,这期间我的健康状况反反复复,虽然常常感冒、胃病、头晕,手术也经历了几次,中耳炎的问题也时常困扰我。家人及朋友也时常提醒我,因我左耳听力不好,以至于讲话的音量总是很高,让我要压低声音。但这些都不是问题,还不足以困扰我,我都没有在意,不管什么问题,只要精神尚好,我就能满血复活,重新投入到新一轮的工作生活中去。
前几年由于工作、家庭生活都比较稳定,虽然身体底子一直很差,但坚持锻炼、乐观积极,倒也让我的慢性中耳炎到访的频率降低了很多,我甚至已经忽略了它的存在。直到2019年11月份,我的胃频繁造反,拉肚子、胃痛持续,三餐只能以粥类易消化、不刺激的食物充饥,我发现整体身体机能开始退回了之前的状态,有些吃不消了。
一日晨起,感觉左耳严重不适,随手一摸,耳边许多深色血痂,再用棉签处理,发现左耳耳道里不少血样脓液,惊觉中耳炎又犯了。无奈,消炎药吃起来。可持续了一周也未见好转,而且因为胃痛持续,吃中药调理,我口里总是苦涩的滋味,舌头也常常发麻。抽了个空去医院就诊,医生一听我的中耳炎病史,笑语:你这老毛病,正常!可我怎么吃了一个多星期消炎药都不见效?没事,我开个效果好的药,你吃了保管见效。
六颗消炎药一百多,药效果然如医生所说,吃下去后耳道里便不再留脓血了,可耳后的持续疼痛,偏头痛的经常发作,胃痛,舌头发麻发苦却还是困扰着我。我想该是工作压力大,中药调理慢,胃痛的并发症吧,坚持调理一段时间该会好些吧。
12月了,一年的最后一个月,也是最忙碌的一个月。家人聚餐时,妹妹聊到要找机会去上海医院给孩子看下鼻子,因为在南京治疗了很久,似乎效果不明显,想去上海看看,我一想:可以啊!我也去看看耳朵,上网挂个号,去耳鼻喉专科医院看看,排除下耳后疼痛的问题。
可上网一看有些吃不消,专家号全部满员,专家在医院外设立的医疗中心的一个看诊号要1200元,实在不是咱这些普通消费者能消受得了的。正准备打退堂鼓,姐姐提供消息,说有个朋友前不久刚带人去那家医院看过病,可以帮忙挂号。没几天就发来了挂号成功的信息。顾不上手头一堆的任务,安排、请假,连夜和妹妹妹夫一起到了上海复旦大学附属耳鼻喉专科医院,在附近的宾馆住下,第二天一大早到医院排队、取号、就诊、检查,医生毫不避讳地说:你必须尽快手术,中耳胆脂瘤已经压迫你的神经,引起舌头发麻,味觉出现问题了,而且你左耳听力几乎为0,说明你的耳听鼓已经严重损伤,如果再不手术,将会面临面瘫的危险。
既然逃避不了,那就接受吧!
办理了住院预约手续,回程,办好工作交接、请假手续。12月25日下午我便接到了医院要求尽快住院的通知,收拾完东西再次出发,晚上九点多到了医院附近宾馆。第二天一大早赶到医院办理入院手续,然后便是抽血、核磁、心电等各项检查,看着护士在左胳膊上扎了一针,抽了一管又一管的血,然后在右胳膊上扎上一针,做核磁共振检查,我知道一轮又一轮的苦难又开始了……
上午检查结束,下午护士便开始做术前准备,安排剪头发,洗澡,明确禁食时间,然后医生便开始进行术前谈话。各种可能出现的风险、后遗症,医生都一一解释说明,虽然已经不是第一次面对这些,也知道医生说的只是最坏的结果,明白手术主刀医生相当有经验,这样的手术于他们团队而言只是常规手术,但于我,毕竟手术在头部,毕竟是开放性手术,毕竟需要全麻,毕竟存在这些风险,毕竟需要好几个小时,说不紧张是不可能的。因为胃病困扰,已经多久没有大快朵颐了,再加上马上要进行的手术,我想只有美食和鲜花可以缓解了。一顿可口的美食,一束喜欢的紫色洋桔梗,是我手术前给自己的犒赏和安慰。
迷迷糊糊的一夜过后,一大早就是护士量体温、护工送早餐的各种忙碌,因为手术安排在上午十一点左右,可惜我得禁食,就只能干等着。九点四十分,卸去所有装饰,换上医院病号服,护士给我扎上了留置针,吊上了营养液,让我静等手术。可是直到这瓶营养液都吊完了,也没人来通知我去手术……
中午十二点半,终于等来了推我进手术室的护工,穿上手术室的棉服,坐上轮椅,在家人的关切目光注视下,我被推到了手术室。准备室里,还有一个即将手术的小女孩和她的妈妈,小女孩边吃着棒棒糖边依偎在妈妈怀里,不一会儿医生过来抱走了小女孩,边走边劝慰,勇敢的孩子还有棒棒糖的奖励,小女孩妈妈含着泪,站在手术室门外,看着被抱走的孩子局促不安的站着坐着……想着这么小的孩子就要面临这些,自然有些唏嘘。不过这情势下,我还有心情想这些,我该是多心大啊……
轮到我了,躺上手术台,眼前是硕大的无影灯,紧接着便是各种管子的连接,腿部、腰部绑带的束缚,护士边忙碌边抱怨中午没得休息,忙碌的他们得不到公正的对待,我不禁调侃到:你们要这样想,人有得忙是好事,看我这会儿想忙也没法了……是哦,这么一想也是啊,有得忙总是好的,最起码是健康的……后面的话随着麻药劲儿上来我都听不到了……
醒来后已经是五个多小时以后的事了……一堆护士、医生围着,又是拨拉脚又是腰的,原来,由于手术时间较长,身体一直固定在手术台上,我的脚后跟、腰部引起了缺血性肿胀。可醒来后,我唯一的感觉就是渴,从昨晚十点禁食到现在我滴水未进,这会儿终于能喝点水了,可一大口吸管下去,缺氧,呼吸困难……又是医生护士一番忙碌,终于缓和些了。
术后高烧、麻药过后头部的疼痛,脚、腰的不适,连身体辗转都是不可能的。就这么迷迷糊糊、睡了醒、醒了睡,各种疼痛中熬过了术后最难的几天。术后三天,体温终于渐渐稳定了下来,但虚弱的身体、无法张大的口腔,喉部因手术插管的后遗症,头部包扎压迫的肿胀,口腔内牙齿的酸痛,头部一阵阵的刺痛时刻提醒我,我总算活过来了。
今天已经是2020年1月14日了,距离出院已经半个月了,朋友们的关怀探望,家人的陪伴照顾,逐渐恢复的元气让我开始有了精神和气力去回顾一下这些天的经历。而记录下这些只是越来越感受到随着一次次手术、用药,我的记忆力越来越差,头部会因思考而持续性疼痛,人工听鼓的适应问题,牙齿的咀嚼能力也没有恢复,胃痛的隐忧一直在,饮食也以流食和半流食为主,因此身体机能恢复也比较缓慢。但生活每天都在继续,不管即将面对什么,心态很重要,我相信,一切总会越来越好的,生活总是充满希望的,而这希望是靠我自己努力的。
把脸一直向着阳光,这样就不会见到阴影。2020年,我会努力,努力让自己健康起来!再见,2019!2020,你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