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七点半,穿过一条狭长的街坊路,我准时来到了文明北路茂职院后面的小酒吧,打卡上班。潮湿的空气氤氲着枯叶的气味让人窒息,手机跳出来一条温馨提示:未来6小时会有大到暴雨。来酒吧消遣的人依然络绎不绝。
每当夜幕降临,安静的坐在一个角落,听着怀旧的歌曲,回忆就像是脱缰的野马易放难收。
我是一个外表开朗,但性格很细腻的男生。这应该是和我的家庭环境有关吧。我父亲初中毕业,一个地道的农民,那时候我爷是村支部会计,托关系走后门全村只有我父亲能读高中,在那个年代能读个高中是让多少人踮着脚尖都羡慕的事呀,我父亲一时江湖气拿起药瓶子满腔热血说再让他上学他就喝药,我爷爷被气的三天没出过大门,自那以后我父亲正式结束了他的学生生涯,开始和他的哥们儿一起打拼挣钱。这都是我爷爷告诉我的。
再后来我父亲成家立业,娶了我妈。在我儿时的印象中,我父亲是一个名副其实的酒鬼,三天两头和他的哥们儿喝酒,回来就冲家里人发啤酒,耍酒疯。这说到底都是被我爷爷惯坏的,在四个女儿和一个儿子中,只有我父亲一人得宠。每次喝醉酒就和家里人大吵大闹,甚至对我妈大打出手,有时候连我爷爷奶奶也难逃我父亲的毒手,我被吓的躲在一旁不敢出声,有没有吓哭我已经记不清了。养出这样儿子是我爷爷的不幸,我也觉得。最后,我妈选择了离开,我便开始生活在了一个没有母爱的家庭里。我父亲的脾气变的更坏了,经常和我爷爷奶奶吵架,对我也是又打又骂。每次看到他,就像是见了黑白无常鬼来找我索命,后来我爸出去县城打工,我便一直跟着爷爷奶奶,可以说我和他们的感情是很深厚的。
我爷做村干部的时候,吃的是公粮,家境还算宽裕,每到晚上街坊四邻会到我家看电视,那是全村第一台黑色电视机,这是我爷说起来都会引以为傲的事。到了我父亲的时代,我爷已经不当家做主了,家里还是那一台黑色电视机,每逢下大雨,我都很害怕,因为房子年久失修,经常漏水,有时候半夜一两点突然被房顶掉下来泥块撞击条机的声音惊醒,就在电视机后面的位置。
记得是冬天的一个晚上,大概七点多的时候,我父亲打牌回来,因为当时和爷爷奶奶闹分家,没有人做饭,只有我中午拿小麦去换的白面馒头。我爸拿起一个馒头,顺手从条机上拿出之前喝剩下的半瓶酒,一边喝酒一边吃馒头,场面甚是凄凉,每当见我父亲喝酒,我内心就有一种恐慌。这时候,我四姑走过来,跟他商量说几个姊妹跟他一起凑钱把房子盖盖,家里房子太旧,住着危险。我爸却一副浪子的模样,不盖了,就这样过了。我姑眼泪忍不住掉了下来,她是我爷爷五个儿女中最小的一个,因为嫁的近,每隔几天就回来看我爷爷奶奶。我当时就在隔壁站着、听着,心里有种很酸酸的感觉,为什么我的父亲变成这样?我姑姑们总是教育我说只有我的话我父亲才会听,其他人说什么都没有用,我也不知道我说话到底有没有用,因为当时我也不敢说。我不知道我为什么会有一股冲动,流着眼泪往外跑,那天晚上没下雪,只是风很大,很冷。我奶奶看我跑了出去,便赶紧跟上,奶奶自然是没我跑得快,我在黑夜中越跑越远......
当时我不知道要跑往哪里去,我只是想去一个安静的地方、没有人的地方,跑出村子,穿过一片麦田,我到了一处河提,走在河提上,风更大了,我有点害怕,下起了小雨,我坐在路边草地上,蜷缩着身子,大概过去了两个小时,远处射来一束灯光,有人骑着摩托车,叫着我的名字,是我父亲,可是我就是不想答应,他的声音颤抖着。我就这样躲在河提草地上,任凭声音越来越小,灯光消失,渐行渐远。我忘记了我当时想的什么,应该只身在外更多的是害怕吧。
雨水慢慢变大了,我无处可去,这个时候我才知道家是多么温暖。我开始慢慢往家走,已经晚上十二点多了,漆黑的村子只有我家灯火通明特别显眼,所有的人都在家里等我,爷爷奶奶、四姑、大姑、还有父亲,我推开门走进堂屋,我爸看到我哗的一声就哭了,像个孩子一样毫无保留的掉下了泪,把我揽在怀里,我所有的委屈、心酸瞬间化成眼泪嚎啕大哭。
我记不住后来发生什么了,只是记得那天晚上雨很大,那是我第一次离家出走,也是我最后一次离家出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