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与鲁迅性格有些像

    周海婴是鲁迅和许广平的独子,1952至1960年在北京大学物理系学习无线电专业。1960年起在国家广电总局工作。后任上海鲁迅文化发展中心理事长,中国鲁迅研究会名誉会长,北京鲁迅纪念馆、绍兴鲁迅纪念馆、厦门鲁迅纪念馆名誉馆长,北京鲁迅中学、绍兴鲁迅中学名誉校长等,2011年4月7日凌晨在北京逝世。

    《鲁迅与我七十年》是海婴对鲁迅的记忆与追怀。内容包括鲁迅生前事件、知己故交间的往来、死时的情景、夫人许广平的生涯,以及鲁迅文物的保护工作等。书中除了透露出凡人鲁迅的日常生活与脾性外,更经由其一生中所经历的人事物,生动地反映出当时社会生活,以及时代转变中的波折。书中还叙述了鲁迅与周作人由手足之亲到不相往来的经过,也对鲁迅最后死亡的原因提出了疑问,揭秘了一些不为人知的历史真实。海婴这一辈子一直坚持的,就是还原父亲鲁迅的本来面目,他说:“父亲是一个没有隐私的人,他的所有日记都一字未改地发表。作为鲁迅的儿子,我希望大家不仅研究他的思想、他的文学价值,更希望大家看到凡人鲁迅,生活中的鲁迅,那才是一个完整的鲁迅。”鲁迅资料的完整保存,要归功于海婴的母亲,她是一个忠诚而又善良的女性,承受着各种压力,竭尽全力,小心谨慎地保留住了鲁迅大批珍贵的手稿,文中均有记述。

  鲁迅在《三闲集》里说过,不虞之誉,也和不虞之毁一样无聊。誉不妥,过毁也不妥,我们需要真实的鲁迅。《直面与正视  鲁迅与我七十年》贵在呈现真相,全书每一页几乎都有相关的图片资料,并注以细致的说明。从三十年代初至九十年代,这些珍贵的图像资料将整整六、七十年的历史串联起来。这是一条传承鲁迅文化和鲁迅精神的求索之路,海婴走得很艰辛,于其本人、其家族而言,是为了求得一种内心的平静;于我们民族而言,则是一种提醒,应该尊重事实真相,用理性和辩证的眼光看待名人和名人之后,不能无据夸大、过度消费和工具化文学巨擘。于我们每一位读者而言,则会得到一种启示,无论平凡或是不凡,都应该拥有直面人生,正视困难的勇气和决心。

    顾明远教授在序言中引用了周建人先生对海婴的评价“有些性格像鲁迅”,那么海婴哪些性格像鲁迅呢?

    鲁迅给儿子起名“海婴”,意思就是上海出生的孩子。海婴出世的第二天,鲁迅手里捧着一盆小巧玲珑的松树,非常高兴地来到医院的房间里,这是他送给妻子许广平的,这松树翠绿,苍劲,孤傲,沉郁,有似鲁迅的性格,他希望儿子也像这松树。海婴在上海度过了短暂的童年,便随母亲北上。多年来,他秉承父亲的教诲“不做空头文学家”,专攻无线电科学。但父亲的光环和忧国忧民的人文情怀,也对他产生了深刻的影响。

  上海鲁迅纪念馆馆长王锡荣评价说,海婴不仅长相与父亲神似,连声音语气都被认为酷似鲁迅。他的行事很有鲁迅先生的风格。在《鲁迅与我七十年》中,海婴也深情地写道:“七十年来,我生活中的每一天都是与我父亲联系在一起的。”

    鲁迅率性直言、容不得“拿、骗”等行为,但为人十分真诚。如在写文章的时候,坚持站在真理的一方,表达自己真实的感受,言辞犀利,富有批判思维,但在评价知识分子的时候,确是非常客观的,他关注的是真和假,只要你是真的,即使观点和我不一样,我仍然是尊重你的。所以,当时很多文人,针锋相对的文字论战之后,仍然是关系很好的朋友。

  海婴也是个直截了当的人,快言快语,也常得罪人。如在鲁迅青少年文学奖的活动上,他毫无敷衍之辞,曾直言不讳地批评当下青少年写作真心话太少,“假、大、空”太多,匠气太重。还有许多年间,他为了维护鲁迅的版权和多家出版社发生纠纷,官司不断。有人支持理解,有人批评指责,有人讽刺不满,认为海婴看重金钱,有辱鲁迅形象。但他认准了,就坚持,有时甚至写文论争。这种韧性,似乎也有鲁迅的影子,在坚守自己立场的方面,他刚毅的性格的确有些像鲁迅。而且他做事追求实事求是的原则,从无虚假。如他如实表达出对朱安女士的尊重,对父亲兄弟反目的客观评价,对父亲葬礼账目的公示,对父亲之死的怀疑态度等。

    鲁迅对工作十分专注,做事十分认真,许广平这样写道:“有时他正忙于工作或翻译,那么,一桌子都被他铺满了书,嗜好的茶也不大记得吃了,即使倒出在杯子里,放在旁边也给冷掉了。也不晓得倦,更引不起闲吃的心情了。左手拿着烟,右手执了笔,聚精会神的工作,其紧张程度是可怕的,不等到相当机会是不肯歇手的。”许多文著和译著就是在这样废寝忘食的状态中完成的。

    鲁迅先生对待他的翻译工作,更是逐字逐句研究考证、一丝不苟,许广平回忆说,“每一种译著的最初出版,往往多是经过鲁迅先生和我共同校对。小到一直线的粗细长短,大如一行列的高低斜正,他都不惜再四更正。如果印刷所的校样老不肯改,他绝不马上就批“校了”两字,所以有时甚至六七校,到了清样也还是看来看去,而平时的所谓初校,在我们已是二校、四校了,因为每次送来的校样都是每人看一二次然后送出的。而他的眼力却真可佩服,每一张校样到手,第一眼就能够觉察到全页的是否歪斜,每行的疏密高下,参差不齐,以及每行间逐字的松紧齐正。尤其圈点在每行顶上,是他所绝对不愿意的。”这就是一代文学大家对待学问的认真与执着。   

    而海婴的认真也是出了名的,2008年,许广平撰写的《鲁迅回忆录》原稿在鲁迅纪念馆被发现。79岁高龄的海婴坚持自己校订手稿。60年代的版本有不少被要求改动的“左”的痕迹,海婴一字一句校对,力图还原历史原貌,他的执着很有鲁迅的行事风格。

    王锡荣馆长介绍说,晚年的海婴几乎每次回到上海,都要去故居看看,回忆起童年生活的点滴,他风趣幽默像个孩子,偶尔说些笑话,幽默的语句不时出来。他说话把别人逗笑了,自己并不笑。

    而鲁迅的幽默,也是大家共知的,如萧伯纳初见鲁迅时,幽默地称他是“中国的高尔基,而且比高尔基还漂亮”,鲁迅则诙谐地回答:“我老了会更漂亮!”

  鲁迅的学生许钦文也曾经回忆,有一次讲《儒林外史》,鲁迅讲到穷酸的马二先生游西湖、闯净慈寺,说他身子很长,戴着一顶高方巾,一副乌黑的脸,腆着肚子,穿一双厚底破靴,横着身子乱跑、乱撞,鲁迅一边讲一边做着各种手势,课堂顿时一片欢笑。讲到范进因为母亲刚去世,不去会试,在汤知县那儿也不肯用镶银的筷子和杯子,连象牙筷子也不用,以示自己的孝道,但是看到燕窝碗里有虾圆子,就用白竹筷子挑了一个大的往嘴里送,边说鲁迅边做了一个手势,课堂上又是一阵哄笑。而每当这时,鲁迅一点都不笑,半仰着脸,微翘着胡子,严肃地站在讲台上,等笑声止住后他再讲课。

    父子皆幽默,或许有遗传因素,而共同的人文情怀,应该是一种精神文化的传承吧。

    海婴酷爱摄影,8岁就开始捧起相机,他拍摄过大量具有历史与人文价值的纪实摄影,包括《文学家巴金》、《胡风家属》等文学家系列,记录解放前上海难民生活的《难民》系列等。在一些资深摄影人看来,周海婴的拍摄不是居高临下的猎奇,而是情感上的走近。他拍摄的《难民》系列,原汁原味地反映了底层人的生活状态和生存环境,作品闪烁着人性的光辉。这些作品是“呐喊”的影像,也是影像的“呐喊”,为中国摄影史留下了灿烂的篇章。   

    所以,上海作家协会副主席赵丽宏对海婴的评价是“他承担得起鲁迅之子的头衔。”不同的关注底层人民的形式,相同的人文悲悯情怀,这才是真正的鲁迅精神,这样的传承更值得人民敬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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