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不认识我是吗?我小名叫小英,48年前出生在一个普通的农家,有两个姐姐和一个哥哥。
听姨讲,我刚出生时,母亲重病,哥哥也身体不好,家里吃饭都困难,村里一个走街串巷卖狗肉的,用他一天卖狗肉的钱和一箩小麦把我淘了去,他抱着我还没出村,碰巧姨来我家送大姐和二姐,是她立刻追上去,把我硬抱回来的,她对着泪流满面的父亲咆哮:就是喝水也能把我养大。
我是姨抱着找遍前村后街有奶水的大娘婶子帮忙、是家里人宁肯不吃盐也要给我买饼干泡水养大的。
幼时,家里有三间南屋,没有大门,院子里有个石磨盘,影影绰绰记得大姐二姐有时陪着母亲磨粮食、摊煎饼。
记忆中的母亲多病,躺在床上多。家里养了几只鸡,好像是跑丢了,天快黑了,母亲满村满街的喊,弱弱的声音一声接一声。我牵着她的衣襟,又饿又害怕的偎在她身后,村里高低不平的土路,磕倒我好几次。始终是没有找到,只有母亲疲惫、生气、沮丧的面容记忆忧新。
长大后才知道,卖掉那只鸡的钱够我们一家十多天的粮食。
稍大些,村口的合作社是我常去的地方,因为在那厚厚的泥坯柜台里,有花花绿绿的糖果,虽然吃不到,可那漂亮的颜色,能让我站在那看半天。
合作社门口的水泥台阶也是我的最爱,每天黄昏,合作社关门了,我就坐在那等大姐二姐,她们和村里的人一起去修河坝挣工分,中午管饭,每天俩姐姐都把中午的白菜和少的可怜的几块肥肉夹在煎饼里给我带回来,我不到家门口就吃完了。那时心里是高兴的,可现在每每想起,揪心,也溢满亲情。
为了解决嘴馋,跟着哥哥姐姐们去村外的汶河里摸鱼。那时的汶河清澈见底,黄黄的沙子、绿绿的水草到处都是,渇了,河边上挖个坑就渗出一洞的水,等上几分钟就能喝,甜甜的;站在没腿的河水里,弯腰就能摸到河边泥草里的鱼,也有小螃蟹,不管大小,高兴的生着就想吃。有一次,看到一个小洞,以为是螃蟹,伸手一摸带出来一个小水蛇,吓得我到现在都害怕蛇。
为了解决嘴馋,我自己学会了粘知了,用嘴嚼生麦子,反复的嚼反复的嚼……,吐掉面粉和芙皮渣,直到累的嘴发胀,嘴里的面剩得只有面筋,用它涂在竹竿上,粘住知了的翅膀那叫结实,村西边的杨树林,河坝上的柳树下,到处都有我们的脚丫印。
为了解决嘴馋,我学会了爬树,村边的榆树、槐花树,矮处爬上去撸榆钱、摘槐花,高处,就用长杆子打落再拾起,每年都收获天然饭桌美味。
为了解决嘴馋,我最爱秋天。背上小筐和小木扒子,先去河坝沙梯边找茅草根,细细长长的茅草叶误认过是狗尾巴草的叶子,后来跟着姐姐认识了瘦瘦高高的它,在旁边挖下去就是白白的、长长的、藕节状的甜根,在河里洗洗,边吃边挖,清香甘甜,甜过现在的甘蔗……。
秋天,村边庄稼收割完了,玉米秸杆枯草丛,我是常客,一会小心翼翼,一会扑倒在地,在暖暖的秋日阳光下,会大汗淋漓,有时干脆把上衣脱下,用衣服去扑,也扎破过衣服挨过批,就为了手上用狗尾巴草穿起的串串蚂蚱。
回到家,在院子里的土灶上用铁丝穿上知了或者蚂蚱,慢慢的烤,带着肉味的淡淡焦香瞬间飘满院子,撒上盐,就成了好几顿饭的美味菜肴。有时前后院大娘婶子家的哥哥们会闻香而来,可他们从不和我要,只是说我真会吃。
兴许是生命中注定我和食物的缘分浓烈一些,儿时记忆里尤为清晰的就有这些和吃有关的点滴,土里刨食,水里摸食,树上择食……,为了生活,一个小女孩的心里,在寻找中充满乐趣,在收获后充满信心,在饱腹后心存感激,感激饥饿带给我的动力和勇气,感激大自然的丰盛和美丽,感激相伴一生的亲情,感激我走出来的家乡故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