毕业后回家,在台球厅遇到李亮,还是那副大大咧咧的样子。他搭着我的肩膀嘿嘿直笑,我问小花呢。他突然不笑了,忧郁起来,淡淡的说,小花的事岂能让你满盘皆知?说实话,他的这幅样子很滑稽。
我和李亮是高中同学,一个宿舍,上下铺。小花是我们班学习委员,和李亮前后桌。那时候李亮的爱好就是烦小花。
“小花小花几点啦。”
“9点。”
“小花小花几点啦。”
“9点35!”
“小花小花几点啦。”
小花终于恼怒,转身对后面的李亮说,你能不能不一直问,你自己买个表不行吗。李亮冲着小花嘿嘿笑,你手上的表最准。
那一年,李亮高一,喜欢打乒乓球,喜欢小花。
李亮上课的时候会用笔拨弄小花的马尾辫,后来小花把头发高高的盘在头顶,为此李亮伤心了好久。
下课的时候李亮冲到乒乓球台子抢地盘,见到小花从旁边走过,高呼,“小花呀小花,看我的李式抽球。”不料用力过猛球拍脱手而出,呼啸着擦过对面一哥们的发梢,吓的那哥们面色苍白。从此李亮失去了一个球友,郁闷了很久。
高二分文理科,小花说,我要选文科。李亮说,我也选文科。小花说,那我选理科。李亮说,那我也选理科。小花眉头紧锁,旁边一同学小声的说,“小花各科都好,选文选理无所谓。”李亮站起来,拍了拍大腿,“哥哪科都不好,选文选理也无所谓啊。”小花眉头皱的更深了。
高三开始小花桌子上每天会出现一袋牛奶,回头看李亮,李亮笑嘻嘻地说:“高三费脑子,营养要跟上。”小花说,还是你自己补补吧,省的考不上大学。李亮的笑容僵在脸上,对啊,考不上大学就不能和小花在一起了,小花是要考清华北大的。从此李亮球也不打了,奶也不送了,每天专心致志的学起习来。
高考成绩出来,李亮考得不错,可以说是超常发挥了。过后他问小花报的哪个学校,小花说X大。李亮满眼放光,“哎呀呀,我也报的X大。”
去学校拿到录取通知书,李亮爬上学校墙头,振臂高喊,“我要去上大学啦,和小花一起!”回头看小花,小花流起泪来,李亮慌慌张张的问,“怎么了?”
“我本来是要去北京的。”小花哭着说。
李亮低下头,过了好一会,抬起头来把录取通知书递给小花,说,“要不给老师说说,我不去上大学了,把我的分加给你,这样你就能去北京了。”
小花破涕为笑,“傻子,分是能加的吗?”
大一报道,有学长殷勤的过去替小花拿行李箱。李亮不知什么时候从后面窜出来,抢先一把抓住小花的行李箱,瞪了学长一眼,然后笑眯眯的对小花说:“这里我熟,我领你去女生宿舍。”
小花满脸质疑的看着李亮。李亮头也不回的拉着行李箱就走,“我提前一天来的,早已经摸透了学校里的角角落落,女生宿舍5号楼,我知道的,一直往东走就是了。”
“可你这是往西走啊。”
“是吗。”李亮停下来,抬头看看天,“哎呀,今天没太阳,辨不清方向了。”
两个人一起走在路上,李亮问,几点了小花。小花说,12点半了。
“到饭点了,我们先去吃饭吧,我知道食堂在哪。”领着小花七拐八拐,在一栋叫做图书馆的建筑物面前停下。李亮抓了抓脑袋说:“我记得食堂明明在这里啊,这学校真他妈大。”
大二的时候小花恋爱了,对方不是李亮。李亮不知道小花是为了躲避自己的纠缠,还是真的喜欢那个男生。那一夜,李亮喝了5瓶啤酒,抽了一地的烟头。
有次小花和那个男生吵架了,李亮看着小花哭,束手无策。李亮知道了,小花是真的喜欢那个男生。
“你说你们男生怎么那么喜欢玩游戏。”小花边哭边说。
“我不喜欢玩游戏啊,我喜欢打乒乓球。”李亮又说,“不过现在没人和我打了,他们都在玩游戏。”小花哭得更凶了。
不一会那男生发过来短信,说,宝贝你在哪啊,我错了,原谅我好不好。
小花顿时就不哭了,笑着让李亮看手机,眼角还带着泪,“你看啊,我就知道这小子会主动道歉的。”
李亮看着“宝贝”两个字,闪的他眼直疼,心里像堵了块石头,你给她送过奶吗,你帮她修过自行车链子吗,你在她自习睡觉的时候帮她过看老师吗,我认识小花这么些年了,我都没叫过宝贝,你凭什么叫?
那一年,李亮大二,没有乒乓球,喜欢小花,喜欢小花。
后来小花和那个男生分手。最高兴的莫过于李亮,那天他请宿舍的人喝酒,每个人发好几根烟。
那个男生劈腿了,勾搭上了隔壁的班花。小花很难过,李亮给她打电话,问她还好吗。
“他怎么能这样对我。”小花哭起来。
“你这不还有我吗?”李亮说的很小心。
电话那头突然安静下去,半分钟后小花说,“可是你连路都找不到。”
李亮紧紧的握着电话,轻轻的说,“可我总能找到通往你的路。”
之后是久久的沉默。
“小花小花几点了。”他问她。
这一次,她没有回答。电话里传来“嘟嘟”的声音,李亮握着电话,红了眼眶。
毕业那天,小花送给李亮一块表,给他戴上,说,“这是最准的表了。”然后登上了去往北京的火车。
李亮让我看那块表,我说,走的还真准。
他冷笑了下,是吗?
我和李亮从台球厅见面一段时间后,看到了他在群里发了张图片。
他砸坏了那块表。
李亮说,表不准了,我要去北京了。
“傻子。”一个同学发了两个字。
“对啊,好傻,这么贵的表,说砸就砸了。”另一个同学说。
“傻子。”这句话是我说的,但不是因为那块表。
7个小时后,我收到了李亮发来的照片,北京西站。
“我想陪她到最远的地方。”
小花一边工作一边准备考研,李亮也在北京找了工作。两个人时常见面,都闭口不谈感情,不谈那块已经面目全非的表。
后来小花考上了北京高校的研究生,那天他俩一起吃饭庆祝,小花也喝了酒。
喝到半夜两个人互相搀扶着走出饭店,都迷迷糊糊的,李亮说不清回出租屋的路,小花也找不到回学校的路。两人都哈哈笑着,说,回不了家啦!
两个人在灯火通明的街道上走着,没有目的,也没有方向。摇摇晃晃的像两个痞子,他们找不到家,但丝毫不觉得没有安全感,两个人彼此笑着,有你在就是家。
那一刻,李亮也突然喜欢起这个城市来,你自有你的繁华,我也有我的希望。
小花研究生毕业,几个要好的去市里吃饭,出了酒店门,朋友都摇晃着叫了出租车离开,瞬间就剩下她一个人。她裹了裹衣服,想走走醒醒酒。
走到一个十字路口时,她停下来,她想不起回家的路,她突然感到很害怕,那一刻,她十分想念李亮。
她掏出手机给李亮打电话,说,找不到回家的路了。半个小时候,李亮出现在小花面前,笑笑说,我总能找到通往你的路。
那一刻小花终于发现,无论身边的人怎样的来来去去,始终陪在自己身边一直是李亮。她喜欢北京,但是她知道了,这座城市无论能带给她多少辉煌与光芒,也不及李亮给她的一丝温暖。
小花坐飞机回家,旁边是一个高中小女生。她们聊起天来,小花突然莫名其妙的问:“妹妹,班级里有没有男生一直问你几点了?”
小女生摇摇头:“没有,不过一直有个男生老是在我书上画圈圈。”
小花笑笑:“别欺负他。”
李亮和小花的婚礼我没能参加,他给我发了几张当天的照片。
这一年,李亮还是喜欢小花,并且娶了她。从相遇那天算,两个人认识整整11年。
无论爱情还是友情,我们会遇到很多人。有人在我们的生命里来了又走,彼此各安天涯。
有时候我们会很诧异,当时形影不离为何后来只是点赞之交。我们没有办法,只有无奈的接受。但也有一直陪伴我们的人啊,不要气馁,他们会好好的,正如我们会好好的一样。
如果你一直在陪伴一个人,或者有人在陪伴着你,不要在意结果,时光会温柔的待我们。
对于那些一直陪伴我们的人,陪我们到最后的人,谢谢了,谢谢你没有离开,让我相信这个世界还有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