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夏木听雪
2022年10月15日
我应该已经习惯了,凡事总得经过一番波折,我时常这样去想。无关事情的大小,能顺顺利利的办完一件事,那都是奢求的缘分,也许是我这个年纪,就应该有这样的经历,随他吧,我早已习惯了。
我如此想事情,也不知对错,每每夜深的时候倒也委屈的觉得,那些种种是怪不得我的。从“理想国”走出来的这些年月,心思竟也慢慢的悲观了起来,身上却是越来越浓的“油烟味儿”,曾经让我无感的、不屑一顾的东西,终于发现那不是清高,原来是我不接地气,才显得这般格格不入。回忆最初的理想,那或许是蓝天之上的一朵白云,现实应是脚踏实地的一片泥土,我想我是走在泥泞之中,在那白云之下的村庄里,对天上那一片云的无拘无束的自由心向往之。我想坐到云上,俯瞰我过往的足迹究竟走过怎样的距离,起初那阳光下清风拂过眉梢的感觉我也想找一找,在白云划过我心底那潭湖水的刹那,或能倒映出稍许的晴朗。
是一个必然的缘由,让我和母亲冒然的回到故里,在疫情的大环境下,着实不宜走动,但当我和母亲坐上了回乡的列车,才知晓城里某区出现阳性的消息,那时我们已飞驰在路上了。姥姥在磐石市的舅舅家居住,母亲也有许多年没去看她了,母亲这一路都在为疫情而困扰焦虑,我知道母亲心里是十分想念姥姥的,办结公事后,尽管冒着风险也一定要顺路去探望姥姥,事情总是这么进退两难,心里却也习惯了。摸着黑、淋着雨下了火车,由于疫情的特殊性,我们不敢在宾馆歇宿,要去办事的派出所在偏远的村子里,到了那儿,传说中伸手不见五指的黑夜我总算领略到了,好在上天垂怜,在一番折腾后任务总算得以办妥,幸运的,疫情也并没有波及我们。
磐石只是一座县级市,这里的生活却慢的舒适,随处可见的地摊集市让这里四处飘荡着久违的人情与烟火味儿。母亲是我这个年纪的时候曾在这里生活了好多年,这一次故地重游,却是三十多年之后了,变化之大让母亲早已找不到从前的影子,而我却是第一次来,这里各种各样的滋味都有,那些早已在我生活里消失的美味,在这里还是可以遇见,喜欢,也只是偶然的喜欢,但比起那个生活了十五年的城市,纵使它有太多的遗憾,却更让我偏爱着。
我喜欢湖光山色的风景,在去到磐石的那几天,那似乎是安排好了遇见,母亲和舅妈推着轮椅上的姥姥出门散心。去到一个有山有水的地方,开发商为它取了一个美丽的名字——仙人湖,只是那仙人湖的景致不够精致,却也难得令我心胸疏阔。长长的一道湖堤好似一个屏障,生生的将这山水分隔出两种味道。湖堤左侧的水位偏低,倒是种的一池婷婷秀丽的荷,葱绿的叶,粉白的花,风儿吹过可见层层的波浪,赶着雨后只是开着那么几朵。像清雅的姑娘托着硕大的翠玉盘,偶见几张盛着晶莹剔透的露水,如鸟蛋大小的宝石,又如果冻般Q弹光滑。那荷叶里盛放的是怎样的珍馐美味?大概是天赐的饮宴,神仙用得,我亦用得,只见神思如筷,夹起时,欲望也为之清澈不少。
想是我等来得晚,在农历的七月末,恰逢雨后初晴,应是见不到盛开满池的壮观了。看着眼前,我却想到了北兴路的荷花,一样的花朵长在不同的环境里就有不一样的滋味。眼前的,给我更多的自在感,更多了一丝明媚,而北兴路总是多了一些惆怅,再明净的花朵都抵不过一个黄昏,我想这大概和记忆是有关的,就像提起某个地方总会有个固定的画面在第一时间浮现,快乐或是悲伤也都在同一个瞬间翻涌。在荷花池四周的栈道走上那么一圈儿,转眼又回到了堤岸,再沿着湖堤往山的方向走去,右边是一片宛如明镜的湖水,倒映着山峦也倒映着天空的形形色色。此湖的面积倒也不小,刚好装得下一幅画卷,此刻的湖心是一朵慵懒悠闲的云,云儿肆意,它也肆意,云儿自由,它也跟着自由,像是母亲的关切,也像遥远的知己。此刻是晴空白云,若是换作满天星斗又会是怎样的情景呢?倘若湖水能够诉说,它会知晓“满船清梦压星河”的美好吗?它会感慨“月明星稀,乌鹊南飞”的寂寥吗?此处没有村庄,没有往来舟船的搅扰,天空的喜怒哀乐便都是它的,我猜,湖水应爱慕着天空,天空是否也知晓湖水的柔情呢?而我愿意相信,一个可爱的世界,所有真切的喜欢都必有回应。我坐在岸边肆意的遐想着,脱去鞋子挥手拍打黏在鞋底的泥土,风吹过来,深深的呼吸一口雨后的空气,让清新沁入心脾,渗透进每一粒细胞,心为之豁然明朗,却只有短短的一瞬,心里本就拥挤的空间,也并没有为之宽敞多少,但至少还装得下一瓢湖水的澄明,捎带着也装得下水中那朵肆意的云。湖水啊湖水,你的爱简单却也深沉,你朴实的模样却也期待着一次温柔浪漫的回应。
也只是简单的走走看看,时间比想象中行得慢,姥姥是走不了远路的,转了一会儿就准备回去了。阳光轻轻晒着我的脸庞,回头看,青山、湖水携带着天然的笑意相送,我知道那非是挽留,漫长的岁月里,如山水日月,已把聚散看得云淡风轻;我也无有不舍,新的一天不需要我准备好去欢迎,好像过去的一切也没有必要反复的道别了,我似有所悟,眼前是朦朦胧胧的薄雾,心里却将来去看得真真切切,我应该已经习惯了。
世间有那么多的无常,每一次都会感慨,但疫情的反复是早就习惯的,通过新闻得以预感到,这又将是汹涌的一波,为了能安全的回家,我和母亲只得提前结束行程。归去,天空阴沉沉,来时迎着风雨,去时又怎能缺席呢?这也算是一种完整吧!世界纵使处处不相迎,却也都在有惊无险里,选择逆行,这或许是我最后的倔强了。母亲从未坐过高铁,尽管迂回长春的风险可能会更大,但我们还是选择了一条有高铁的归程。一路上母亲只望着车窗外的风景,我大概不十分清楚母亲在想些什么,但人之常情,我也能猜上十之八九,尽我所能,我想让父母的遗憾一少再少,可是如今我有些疑惑,那放不下始终耿耿于怀的人到底是谁?那究竟又是谁的遗憾呢?就算是到了明天,这个问题我想我依然不会明白,或许只是暂时的明白。好在行程是安全的,安全回到了家,一颗悬着的心就算着陆了,疫情就算再汹涌,就算是隔离,一家人在一起,也就没什么好怕的了。
一切在预料之中,隔离如约而至,整座城市都安静了,全家人待在家里总比谁一个人待在外面要来的踏实。但我仍是不明白,隔离后闲暇的时间明明是变多了,明明还有那么多未有结果的事,我都视而不见,不是不想见,唯心的说是感觉不对,感觉自己做什么都是错的。在无欲无求的时候,我看起了老三国,从头至尾,从前总是不敢看到最后,这一次总算狠得下心,结局越是悲伤就越是回味悠长,越是悲伤就越是无畏,有的人总能从外在的悲惨中寻到一些内在的安慰。闲下来的时候我也难得写写字帖,却不是为了练字,只是每次在描摹这横竖撇那时,心总是格外的沉静,一首诗词下来,空了一切,欲望也为之消解,我喜欢这种感觉。闲下来总是会回想很多事,我望着窗外的白云发呆,一朵云飘过来,散开,另一朵云又飘过来,融合,你看聚散飘零的样子多像我们啊!我应该是天上那残存的一朵,而你在上一次的变化里散开,我想着,也害怕着,唯有别离,害怕生命如是,感情如是,理想也如是。
总在得到又失去之后,一颗初心又再次被想起,曾经心中的那团炽热的火是否已经浇熄了?我自己也不得而知,我想要的简单,我想要的很难,我想要的都已零落成泥,碾作尘土,我想要的不过又是重头罢了。生命已走过了至少三分之一,命中的星辰还隐没在茫茫的宇宙里,青春,是一段煽情的小品,终是忍不住的笑场,却还有它抽泣的尾声,它最后的吟诵,会是一句有关于理想的诗吗?
我呆望着天上的云,一颗心似已晴朗,也似一场将至的雨,倘若未来可期,所念的,不过是明湖镜心,人间有味,一蓑烟雨。如果人生需要鼓励,我希望你偷偷的对我,是不经意的进行,如荷叶对待雨露,如湖水对待流云,如那缭绕的烟火滋味对待回忆,请鼓励明天,是白衬衫与阳光的一次相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