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刚到第二年的夏天奶奶和爷爷都回来了，因为爷爷在新疆待不住。总是找机会出去乱跑，那边地太大，熟人少，很容易走丢。据奶奶说起：有一次爷爷跑出去不见了，大家找了他半个月，跑了很多次派出所，终于把爷爷找回来了，只是孩子们也累了，而且担心爷爷还会走丢，就把他送回来了。

  爷爷对于回到家乡这件事特别开心，一有空就给他老家的大儿子（也就是小奈的爸爸）说他很不喜欢新疆，一直想回来，他要回来给大儿子收谷子玉米，还是老家好。

  但小奈发现爷爷虽然只离开了一年，回来却衰老了不少，就连疯疯癫癫念叨的时候也不如以前有精神，声音也小了很多。但小奈那时候想：也许爷爷知道老家的好了，没有那么多事情要念叨了罢。

  后来小奈上了高中，回家的次数更少了。只偶尔过节和寒暑假回家，小奈喜欢每次回家的时候给家人买点水果和小零食，因为很喜欢和家人坐在一起吃零食聊天的感觉。

  那是小奈高二的中秋节，小奈特地买了香蕉和月饼回家，傍晚的时候大家一起坐在院子里乘凉，两天，吃零食，爷爷说香蕉吃起来太奇怪了，一点也不好吃，然后吃了一点点月饼，虽然只是很平常的话，后来小奈想起来那是爷爷最后对她说的话了。

  回学校没多久，小奈接到家里的电话，说爷爷快不行了。小奈觉得很惊讶，明明上次看还好好的，怎么就会不行了。

  周末整好放假的时候小奈回了趟家，进屋看到爷爷躺在堂屋的凉板床上，好像睡着了，爷爷嫁到另一个县城的女儿也回来照料爷爷了。她看到小奈后转向床边说：“爸，你看你孙女回来看你了。”“爷爷……”小奈轻轻的喊了一声，爷爷睁开了眼睛。

  小奈惊讶于那双眼睛的明亮，纯净，仿佛有一层浅浅的泪蒙在上面。爷爷只是眼睛转了转，看向小奈有一点高兴的神采，后来也归于平静了。奶奶煮好了饭，端给小奈说：“你爷爷已经好几天没吃东西了，你去劝劝她，看他会不会吃。”

  小奈端着饭走到爷爷床前，说：“爷爷，吃点饭吧。”爷爷睁开眼睛依然不愿意吃饭。小奈哭着说：“爷爷，吃点东西才会好起来。”爷爷张口吃了一口小奈送到面前的饭，然后就什么都不愿意再吃了。

  没过几天爷爷还是去世了。爷爷疯疯癫癫了大半辈子，送走他时大家除了基于血亲的不舍以外，仿佛都松了一口气。左邻右舍都说爷爷还算是走得果断的，因为瘫痪在床其实还是能硬撑着活下去，只是爷爷不愿意活了，他从瘫痪开始就不愿意进食，靠输液吊着一口气，最后还是果断得走了。

  小奈后头回忆起爷爷，脑海里总是会出现爷爷那双明亮的眼睛，她想那个时候爷爷是不是已经恢复了理智，只是那个时候不能动也不能说话，也许恢复了比不恢复更加难受，这一辈子到底是浪费了吧，没有被尊重和认可。虽然有儿孙满堂，但自己是怎样的人，在别人心中又是怎样的呢？

  小奈想：这也行是最残酷的命运的一种吧，根本不给选择权，因为没有能够选择的离职。只是爷爷感受到过人生的悲欢离合爱恨嗔痴吗？还是都以另外的方式表达过了，只是无人能懂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