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大李
我以为只有人才会变，竟然狗也会。
01
白狗是我从朋友家抱回来的，那时候我小，她也小。
没想到现在已经是第十一个年头了。
白狗并不是纯色的，背上背了两个掌心大的褐色斑点，全身大部分都是白色的。脸上的毛有点长，像是一只雪纳瑞，然而她只是一只普普通通的土狗。
我小时候接连几次给她剪过脸上的长毛，怕长毛盖住她的脸以至于我们谁都不认识她了。
修剪了两三次，毛就没有再继续向脸上蔓延了:五官露了出来，一双像洋娃娃一样好看的眼睛，水灵灵的，可爱极了。
朋友叫我去她家抱狗:小小的她和兄弟姐妹们撒欢儿跑的时候，我一下就挑中了这只活蹦乱跳的。
02
她特别爱舔人，和人很亲近，从小就是一副机灵小鬼的样子，和其他狗一起吃的时候，绝不会让别的狗把自己的那份抢了去，我暗暗感叹她较强的生存能力。
我离家去上学，要两三个礼拜回来一次，接着就是一个月回来一次，再然后是几个月、甚至半年。一推开家门，总是白狗对我十分亲热，口中叫嚷着，依旧是围着我活蹦乱跳的，一蹲下来，她就舔我的手，我的鞋子，甚至是袜子。
我摸着她的头。
白狗渐渐长大了，也有了自己的宝宝，一次生了四只小狗崽。孩子的诞生让原本活泼可爱、蹦来蹦去的她变得格外谨慎，还透着一丝稳重。
她成熟了，像一位母亲一样。
狗崽子从窝里掉出来以后，她就用嘴巴把孩子刁进窝去。叫她来这边吃食，结果只叼了一些就迅速地跑回去看孩子了。
家里是不允许那么多狗存在的，尤其是等狗崽子们长大以后，是要送出去的。
那天刚喂饱了狗崽，白狗也去吃食了。趁白狗没在狗窝，我们把她的孩子带有送给需要狗的朋友了。
给她只留了一个孩子。
回到窝，一直在轻声哼哼，四处找她的孩子，我们告诉她，孩子已经送走了。
后来仅留的一只狗崽子犯了细小病，没有救过来，死掉了。
和她一同来家里的一只11岁的黑狗年龄太大了，心脏衰竭也死去了。
03
家里只剩了她一只。
一个叔叔看到家里只剩一只狗了，找来了一只拉布拉多的串儿送给了我们；爷爷的一位朋友也送来了一只黄狗。
狗窝又重新热闹了起来。
喜新厌旧是人之常情，但我们并不厌弃白狗，只是十分喜爱新来的这只“串儿”——他听得懂我们说话，学得很乖巧，长相也十分憨态可掬，走起路来雄赳赳气昂昂，个子也很大。
“肥狗胖丫头壮门面”，家乡土话这样讲，肥狗的确很“壮门面”——捡圈、玩儿篮球、能坐能趴会打滚，最重要的是能听懂人话。
04
白狗以前从来不吃橘子，我给了“串儿”一瓣，他吃了，又给了几瓣，他都吃了。
白狗也开始抢我扔出去的橘子，虽然第一口很是谨慎，但还是叼到一旁吃了。
白狗以前从来不吃生白菜，我给了“串儿”一片白花花的白菜根部的叶子，他吃了，又给了几片，他都吃了。
白狗见我再次扔出去白菜叶子，也开始和“串儿”抢白菜吃。
她老了，但丝毫不减小时候护着自己那份吃食的锐气，还跑去从黄狗嘴里抢过来自己喜欢的吃食。
她热烈地生存，却和我渐渐冷漠。
我叫白狗过来吃东西的时候，“串儿”在，她头也不回的就干脆地走了，怎么叫都不过来。
她不再吃我给她的所有食物，不想吃了就是不想吃了，扭头就走了。
我把手伸到她嘴边，她直扭头躲避，不再愿意舔人来讨好我，确切地说，她再也没有讨好我。
每天阳光灿烈的时候，她就坐在太阳底下闭目养神，闭着闭着眼睛头开始像一侧偏，身体也开始倾倒摇晃。就是不趴下，也不躺在地上。
打坐呢？
老了越来越自我了吗？
我只是觉得，她越来越不像狗，活得竟然比人洒脱，有点“宁”(四声，倔的意思)。
也从未再讨好过任何人，不喜欢就冲这人狂吠，喜欢就对这人摇尾巴，耷拉着耳朵，温柔活泼可爱似乎又回来了。
她牙口不好，我们也是在喂完她碎饼后才发现的:她不吃东西了。咬不动就不会继续吃，不会为了饿而勉强自己无论如何都要吃进去。
她吃食有量:胃小，胃口也小，她只吃自己能承受的食量，多了也转身走开了。
她脸上不再常年挂着活泼俊朗的表情，取而代之的是严肃，老成。
她不再像狗，反而像一个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