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十二岁的母亲又开发了一项新的技能——走时装秀。
每天花大把的时间练习,演出前甚至会排练到深夜,却乐此不疲。
记忆里,母亲一直是体艺双修:唱歌佳;既能演奏中阮、扬琴这样的民族乐器,也勇于尝试老式脚踏琴、钢琴这般的西洋乐器;学生时代曾是校篮球队队员,上班后,又成了学校职工排球队的主力,之后还学会了游泳和打网球……我上学时,学校里腰鼓队、鼓号队的第一批学员都是她带出来的。闲暇时她还教老师们练太极剑,用的剑是用木头刻出来的,涂了一层常用来漆暖器的“银粉”,远远望去,还挺象那么回事。后来,校长见效果不错,就外出订购了一批武术用剑,四十多年过去了,还有一些留存在库房里,木质的剑柄,剑身依然明可鉴人,刻着“龙泉剑”三字。拂着深深浅浅的笔画,那青葱的岁月里风华正茂的母亲便浮现于眼前——她是学校里最像音乐教师的会计。
不知何时,母亲舍下了所有的爱好。整日忙着工作、做家务、生病和焦虑。
退休后,她又开始护理外婆、照料我的小侄儿以及各式花样陪读,二十余年的时间转瞬即过。期间,外婆以八十七岁的高龄寿终正寝,我和姐姐的女儿双双考入名牌大学,工作繁忙的弟弟一家生活已走上正轨,以及表外甥女北大研究生毕业,目前在首都政府部门任公务员……其中,她皆居功至伟。
母亲的生活就被这些“需要”分割成碎片。她无私,总把别人的需求和悲喜放在首位;她节俭,为了不浪费粮食,总是等孩子吃过之后才放开肚量打扫战场,我和姐姐皆没有她高大、健壮,因而无法穿我俩淘汰的旧衣,竟成了她心中的憾事之一。
曾经的她也是父母的掌上明珠。许多年前,在路上遇到母亲小学时的同学,阿姨笑声爽朗:“小时候,我们都抢着穿你妈妈的皮鞋!”在上世纪五十年代,物资较为匮乏,皮鞋算得上是奢侈品了。
而今,她拒绝所有太过贵重的物品,生怕给儿女添了负担。
直到那一天,我和姐姐陪她去浴室,远远地看到一对母女。其中显然是女儿的在低声抱怨:“你明知我腰疼,走不快,还拉着我做什么?”我们好奇地仔细打量:略显矮小的母亲一头银发,很有精神的样子,提着洗浴用品,半拉着那位又高又瘦的中年女子快步前行。
我们相视一笑:“好幸福!妈妈您一定也要像她一样健康!”女儿是幸福的,已过半百,还有妈妈的疼爱;妈妈也是幸福的,步履轻盈,神清气爽。
母亲开始严格地减肥、运动。在放下了所有的牵绊之后,更是欢快地投入老年社团活动。每天,总要骑上她崭新的公主车,去舞蹈教室练习合唱、走秀,风雨不误。
阅过世事变迁,仍对一切的美好充满憧憬,坦然面对得失,从不抱怨历经的艰辛与困苦。这样的她,纵然已是古稀,却仍若少年。
如今,她常挂在嘴边的一句话是:“因为有了你们,我特别的自信!”自信的女人最美,在训练场、在T台,舒展头颈,姗姗踏步。其实,正是因为有了这样的她,有了这样自信、健康的她,我们的心才能够安宁与踏实,充满着幸福的力量。”
眼下正是暑期,各式的同学会、朋友会纷至沓来,邀约聚餐、去采摘园消暑……她只能一一婉拒。
妈妈,有点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