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里行·第一站·济南趵突泉
每年暑期,家里都要组织一次旅游。说是旅游,其实也就走马观花式的转转。因为我不太精于提前规划一些事情,比如安排行程、预订酒店、景点门票、搜索当地特色美食和饭店等。所以,每次出行都是信马由缰,随遇而安,走到哪里算哪里。这样做的好处是,可以想来就来,想走就走,随时调整方案,不必为那一纸计划驱驰,把自己搞得太疲惫。不好的地方也很明显,就是行动指向性不强,临时决策易生困惑。至于利大还是弊大,对于像我这样比较随性的人来说,本无所谓。身边的老婆和孩子拿主意,他们说去哪里就去哪里,我只管开好车就行。
今年夏秋之行,最初勾勒的一个大概方向是,先去开封或济南,而后洛阳、西安,然后北上山西老家,在乡下陪妈妈小住几天后,结束活动回京。实际付诸行动时,我们在从北京出发的车上拟定了最后的路线——儿子说想去济南看趵突泉,老婆觉得河南焦作的云台山不错。两相糅合,决定第一站去济南,然后云台山。
第一站,济南趵突泉
我开着车一路走走停停,行驶五、六个小时,在下午三、四点钟的时候,到了济南,行程近五百公里。安排好住处后,时间尚早,我们直奔趵突泉公园。
趵突泉被乾隆皇帝御封为“天下第一泉”,从此誉满天下。我最早认识趵突泉,是小时候在村里人家的炕围画上。那是当时我能接触到的绘画艺术的最高水平,以至于对乡村画师有一种崇拜,以为他们行走江湖的人,必定见识过天下奇物奇景,所以才笔下生辉。炕围画上的趵突泉,活脱脱就是立在水面上的一颗硕大的“抱头白菜”。所以,一直以来,我印象中的趵突泉就是一颗“大白菜”。这次千里来寻,怀里揣着这份成见,有那么点儿求证的意思。但真正见到趵突泉时,说实在的,心里有点小失望。因为它看上去远不如想像中状如“白菜”般雄壮挺拔,倒像个“菜花”或“茴子白”。也许,趵突泉本来就是这个样子,我的一厢情愿不过是一种误解,一时竟然难以改变,以致于宁愿相信今年水量不够丰沛,使“白菜”未能成型。可见,一个人早期的见识和眼量,对他思想和认识的影响不可小觑。不过,眼前的趵突泉奔涌拙劲,翻滚喷吐一刻不息,在我所见过的泉水中,依旧是最为壮观的。“天下第一泉”的美誉,确实非它莫属!
趵突泉水翻滚奔流,其势滔滔,让我想到了小时候常见的翻水洞——这是农村田间水渠上用石头砌就的水向转换的枢纽。小时候随爸爸下地浇水,上游来水流经翻水洞,水自下而上翻卷出来,水量大时还喷吐白色水花,漂亮极了,与眼前著名的趵突泉异曲同工。那时觉得翻水洞好玩,总有跳到里面玩耍戏水的冲动,可是湿了鞋脚衣裤就没法下地干活了。爸爸不让,我也不敢。
关于趵突泉还有一个民间传说,说的是济南有一个热心善良的穷小子鲍全,从龙王那里得到一只可以取水不竭的白玉壶济世救人,官府得知后要来抢夺,争抢中白玉壶变成了趵突泉,有人成就了济南泉城的美誉。这个人神杂撰的故事,情节简单,道理也浅显易懂,表现了人们对水的渴望和崇拜。按照无神论的观点,这个故事想必不是真的。这不过是民间百姓的一种朴素的思想和感情罢了。对于家乡的大美大爱,受其裨益的人们无以回报,于是将其看成一种超自然的存在,并以特有的智慧和情感赋予其灵魂,让它永驻人们的心间,好像只有这样,才能永褒对它的爱戴和敬仰。这显然是感恩的一种表达方式。
因为有了神,便有人为它题字。明朝时曾任山东巡抚的胡缵宗题名“趵突泉”,人们刻石以记。流传至今的三个大字丰姿秀骨,温润健硕,不愧名家手笔。让人诧异的是,“突”字少了两笔,看起来多少觉得有点别扭。虽然是个错字,但古往今来没有人质疑当年巡抚大人的文化素养。人们反倒觉得一代书家雅量高致,传神应景,并且神乎其神地借题发挥,说什么泉水喷涌刚猛,把那两点冲掉了;更有人附会说,其中一点飞到了不远处大明湖正门的匾额上,让那个“明”字多了一笔,于是成就了另一个错字。此外还有,康熙皇帝写错了“激湍”的“激”字,他的孙子乾隆皇帝也写错了“突”字。这里的一错与再错之间原本没有什么瓜葛,但好事的人们撺掇以就,相谐成趣,从中获得了许多乐子。这是名家巨擘乃至达官显贵们的一种刻意卖弄或戏谑,以标新立异,按照当下流行的说法叫“作”。但实际效果是,这些谬误或破绽,不但无损其名位,还会引致凡夫俗子们的亲近与关注,天长日久之后竟然颂成一桩雅事,使得路来路过的人们指指点点津津乐道,不经意间居然流传千古了。这实在是个很奇妙的文化现象。如今生活在新时代,我等无名无位的普通人,不得题名留白的机会,日常公干更是不敢出现错字别字,否则会被看作不严谨或没文化,这在竞争激烈的职场生态中,是必须尽量避免的。
据说,趵突泉的水流进了护城河,后经小明湖进入大明湖,又从大明湖北水门流入小清河,最后汇入了渤海。百川归海,这是水的宿命。不过,趵突泉水走的弯路不算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