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一个特殊的春天。
每天打开手机,都能看到各种难过的、荒诞的、感人的消息,让冬天变得更加“缩手缩脚”。
为了战胜疫情,为了明天的春暖花开和闲庭信步,我们响应号召,自我“封印”,在家过年、在家办公、在家上学、在家娱乐、在家……憋坏……
本届网友不仅团结抗疫,而且脑洞很大,提出了“客厅-厨房-卧室-厕所”的家中旅行线路。
其实,200多年前,这种旅行方式就已经有人实践过了,今天要隆重地介绍给大家。
人类不快乐的唯一原因,
是他不知道如何安静的呆在他的房间里
——帕斯卡尔
梅伊斯特
1790年,塞维尔·德·梅伊斯特——一位年轻的法国贵族军官,在他的家中,正要进行一次不可思议的旅行…...
梅伊斯特1763年出生于法国,在那个时代,也算得上一个传统意义上的伟大旅行家,他游览过意大利和俄罗斯,与皇家军队一同登上阿尔卑斯山,并度过了一整个冬天。
某次行军至意大利北部时,梅伊斯特因冲动参与了一次非法决斗,被判禁足家中。他突发奇想,进行了一次环游他的卧室的旅行,为期42天。
后来,他并将这次卧室之旅所记录下来的手稿,整理成书,名为《我的卧室之旅》。
我的卧室之旅
他锁上门,换上粉红色与蓝色相间的睡衣,以旅人而非主人的方式,来注目房间里的一切。
旅行将他从无精打采中唤醒,他注视沙发,并重新发现了它的一些特质。他赞叹它高雅的支脚,会想起他依偎在靠垫上的愉快时光,幻想着他一生中的爱情和事业上的晋升。
他从沙发的角度打量自己的床,又一次从一名旅行者(观察事物)的角度出发,学会了欣赏这件复杂的家具,为床单与睡衣色彩搭配之默契而自满。
因为心态和角度的变化,每一幅曾经熟悉的画面都让他觉得惊异,就连他的那只叫罗西尼的狗,他的爱人珍妮、他的家丁约安那提,都似乎与平时有所不同。
就像一个现代的青少年用Instagram精心记录他们的日常生活一样,德梅斯特给他的卧室之旅注入了传奇的色彩和宏大的格局。
卧室夜游
这段经历让梅伊斯特感到满足,同时意犹未尽,在1798年,他进行了第二次旅行。
这一次,他彻夜在房间里游荡,并且“冒险”地走到了远至窗台的位置,后来将他的手稿命名为《卧室夜游》。
他走到窗前,抬头凝望天空。天空的美景让他感触良多,为什么以前不懂得欣赏:
“现今能从这宏伟的景致中感到快乐的人真是太少了,抬头望一会儿,赞叹在他们头顶闪烁的群星,会让他们损失什么呢?”
与梅伊斯特同时代的亚历山大·冯·洪堡,曾用5年时间环绕南美洲旅行。
他与梅伊斯特分别代表两种不同的旅行方式:
前者要求有十匹骡子,三十件行李,四个翻译员,一只经纬仪,一个六分仪,两架望远镜,一台博得经纬仪,一只气压计,一只指南针,一只湿度计,西班牙国王写的介绍信和一把枪。
而后者,只需要一套粉红色和蓝色相间的睡衣。
80年以后,著名的哲学家尼采,读了梅伊斯特的著作后,大加赞赏:
有些人知道如何利用他们的日常生活中平淡无奇的经验,使自己成为沃土。而其他一些人(为数众多)则只会逐命运之流,逐时代和国家变幻之流,就像一个软木塞一样在上面飘来飘去。
霍乱时期的旅行
今天,我也仿效梅伊斯特,进行了我的第一次卧室之旅。下午一点,我推开卧室的门。
顺着门打开的缝隙,最先看到了左前方的那幅画:一片巨大的绿色树叶,目测有50cmX80cm,由壶老板,用丙烯颜料画成。
此前,我完全不懂绘画,直到看了《渴望生活——梵高传》,才略微懵懵懂懂起来。色彩、光线、笔触……好歹知道了一些名词。
不过更重要的是,绘画作品,是画家眼里世界的样子,再经过情感加工后的再现——这一点,何尝不是与我长期好爱的音乐一样。
原先,这里挂的是一幅婚纱照,后来它被撤换,理由是:那时候,我们怎么这么丑?是的,我相信人的审美会改变,而这种改变,必然会受到现在自己模样的影响,即,熟悉的更好看——社会心理学研究已经验证了这一点。
时至如今,画布也开始微微泛黄,我不禁感叹光阴似箭。右边墙上涂料的裂纹,也对此表示附议。
两条裂纹水平着交汇,然后转向朝上,缓慢地朝天花板延伸过去。被手机镜头记录下来的画面,却像辽阔的土地上,合流向大海汇聚而去的奔腾江河。
是尼罗河,黄河,还是幼发拉底河?那微小的弯曲之间,正是几万年前人类发源的地方,世世代代,直到我们建起钢筋水泥城市,可这并不比墙上的一小块涂料的碎渣更伟大。
电灯开关面板,是我每天必定会碰触的物件,令人吃惊的是,面板上方那个娃娃脸的贴纸,我此前从未注意到它的存在——准确地说,自从完成“贴”这个动作之后,我就已经忘了它。
难怪阿兰·德波顿在《旅行的艺术》中说,梅伊斯特正悄悄提醒我们,在前往远方之前,先关注一下我们已经看到的东西。对此,我不能同意更多。
我的卧室里,主路是南北向的。沿着主路往南走两步后,有一条岔路通往衣橱。于是我沿着岔路,往东方前行,三步以后,我已经站在衣橱的正前方了。我轻轻地推开衣橱移门,好奇地朝里打量。
首先被我注意到的,竟然是一个脱落了一半的小零件——它理应负责支撑上方的层板——我相信它已经损坏很久了。以往每次打开橱门,只专注于衣服,而这次不是,于是,我看见了平时看不见的东西。
生活也是一样吧,正如印度禅师克里希那穆提总说的那样:如果被执念控制,那么内心就会被蒙蔽。P.S 很快我们就会再次提到他。
衣橱的内侧立柱上,有两处黑色的斑纹,这就更无法确定了,或许衣橱买来的时候就在那里了。
依然站在这个位置,向东方看去,可以很清楚地看到床头柜了。床头柜上方的月亮小灯,是通过两颗(也许是一颗)小螺钉固定在墙面上——我自己装的我当然知道,床头柜上放着一个玻璃杯,我现在码字的时候,它已经在我手边、盛着自制的柠檬茶了。
床沿上,是克里希那穆提的《生命之书》,就是刚刚提到过的印度禅师。都说是冥想书,我觉得更像是修行书。不管怎样,从境界上,我认为要比谷歌情商大师陈一鸣更胜一筹。
床上放着一个公仔,是我的好朋友:小鸡。它平时不在床上,是壶老板刚刚放上去的——目的是拍一个gif,来说明,作为一个好朋友,小鸡是如何牺牲自己,娱乐大众的。
如果再次回到卧室的主路,我们将会看到,往南还有一大片空间,值得我们去探索和观察。然而任何事情都不是一蹴而就的,卧室之旅也是一样。
下一次,我们将走得更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