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9年4月5日,农历三月初一,又是一年清明。曹霖百日分享在这个特别的日子里期满了!感谢大家的支持、鼓励、包容和陪伴,将这条成长之路持续的走下去!
1300年前的今天,大诗人白居易趁着大好春光南下探亲,看望时任溧水县令的伯父白季康。
暮春三月,江南草长。杂花生树,群莺乱飞。
桃红梨白的春色里,入眼却尽是连年征战而留下的垒垒古墓,四下都是祭祀飞扬的纸钱,和未亡人此起彼伏的啼哭。
目睹这片和煦却又肃穆的别样春光,白居易感慨万分,留下了那首著名的《寒食野望吟》。
乌啼鹊噪昏乔木,清明寒食谁家哭。
风吹旷野纸钱飞,古墓垒垒春草绿。
棠梨花映白杨树,尽是死生别离处。
冥冥重泉哭不闻,萧萧暮雨人归去。
千年后的今天再读此诗,不免有几重疑惑:
清明、寒食,究竟有何分别?祭祖、踏青,为何于此合一?
01
公元前104年,由司马迁领衔编制的《太初历》,经汉武帝朱批后推向全国。
正是在这部历法当中,第一次系统提出了影响中国社会数千年的二十四节气。
“春分后十五日,斗指丁,为清明。时万物皆洁齐而清明,盖时当气清景明,万物皆显,因此得名。”
彼时的清明,还不是一个节日,只是作为指导农事耕作的一个节气。
汉代农学家崔寔在《四民月令》中记载:“清明节,命蚕妾,治蚕室”。
意思是说,清明时节养蚕农户需要整备蚕室、修剪桑枝了。
清明前后,种瓜点豆。大汉子民的清明,意味着春耕开始,寄托了对新的一年风调雨顺、仓廪充实的期待。
等到清明正式成为中国人的法定节日,已经是唐代的事情了。
公元736年,唐玄宗颁布了一道敕令:寒食、清明四日为假。
古代交通不便,四天的假期往往不足以官员返乡,常常出现因为行程而耽误职守的情况。
于是40年之后,唐代宗又追加了一条诏令:自今以后,寒食通清明,休假五日。
寒食节原为春秋时期晋文公纪念介子推所设,时间恰好为清明前一天。至此,原来只是在日期上前后相邻的二节,逐步合流统一。
本为寒食风俗的祭祖扫墓,也在岁月流转中归结到清明节之内。
唐代诗人王表在《清明日登城春望寄大夫使君》中,就曾写过清明、寒食二节合一后,百姓过节休憩的场景:
春城闲望爱晴天,何处风光不眼前。
寒食花开千树雪,清明日出万家烟。
清明节的特别之处,不止于此。
作为传统文化中唯一一个既是节日、又是节气的日子,清明节在成型过程中还吸收了另一个古老节日:上巳节。
《论语·先进》篇记载:“暮春者,春服既成,冠者五六人,童子六七人,浴乎沂,风乎舞雩,咏而归。”
说的正是上巳节这天,孔子带着一群弟子在沂水边郊游踏青的情景。
农历三月初三上巳节,草木抽芽、万象更新,古人习惯在这天出门踏青,告别蛰伏一冬的暮气,寻觅新春复苏的朝气。
同样是因为时间紧邻,上巳节踏青寻春的习俗,也在历史的演变中纳入到清明之下。
宋代民俗家吴自牧在《梦粱录》里写道:至清明,官员士庶俱出郊省墓,以尽思时之敬。
正是从宋代开始,清明节一跃成为与春节、中秋、端午并重的四大传统节日。
而寒食、上巳,则逐渐淹没在历史的长河中。
作家冯骥才说:“中国人的精神文化传统,往往就是依靠代代相传的一年一度的节日继承下来。”
梳理清明节的来龙去脉,也是我们面向传统文化的一次寻根问祖。
02
时间拉回到元末明初的战乱之际,这一年清明,诗人高启送别好友陈秀才回乡扫墓。
一将功成万骨枯,连年征战后的中原大地十室九空。多少家庭流离失所,祖宗的坟茔荒草丛生,就连清明都无人祭拜。
忧国忧民的诗人,哀恸地写下了吟咏清明的绝唱,《送陈秀才还沙上省墓》。
满衣血泪与尘埃,乱后还乡亦可哀。
风雨梨花寒食过,几家坟上子孙来?
寒食过后,正是清明。
哪怕战火纷飞的乱世,古人也要跋涉千里,赶在清明这天回乡祭祖。
身处和平年代的我们,更应懂得扫墓思亲的意义。
国学大师季羡林童年丧父,目不识丁的母亲靠着浆洗缝补一手把他送到济南上中学,再到北京上大学。
为了节省路费,季羡林外地求学的8年间,未曾回家看过母亲一次。等到再见时,却是老家传来母亲去世的消息。
一别竟八载,多少次倚闾怅望,
眼泪和血流,迢迢玉宇,高处寒否?
为母子一场,只留得面影迷离,
入梦浑难辨,茫茫苍天,此恨曷极!
2001年清明节,90高龄的季老回乡扫墓,跪在母亲坟前磕头不止,痛哭流涕:
“娘啊,这恐怕是你儿子最后一次来给您扫墓了,将来我要睡在您的身旁!”
想起小时候过清明,爷爷带着我上坟扫墓时反反复复絮叨家族的陈年往事,祖先们是如何搬来这个山村,如何创业起家,又如何生下子嗣,离开人世。
“人这一辈子啊,只有站在这里,才知道自己从何处来,往何处去。”
儿时不懂爷爷说这句话时的肃穆和苍凉,及至懂时早已是漂泊异乡的中年游子。
生命是一种轮回,我们的来处是父母,生命的延续是子女。祖祖辈辈,根源相系。一个家族再枝繁叶茂,扎向大地的根,却只有一处。
生者寻根,逝者归根。清明祭祖,也是在提醒我们:
永远不要因为走得太远,忘了自己的根在何处。
03
作家史铁生在《我与地坛》里,曾谈及他与母亲的一段往事。
双腿刚瘫痪那阵子,史铁生变得喜怒无常,时常重重地捶打自己,独自对着天空发问:活着还有什么意思?
每逢此时,母亲总会抓住他的手哭诉:咱娘儿俩在一块儿,好好儿活。
他无数次想过去死,觉得毫无意义的生活与死亡没有差别。
直到那一天,他看到邻居将大口大口吐着鲜血的母亲抬上车时,才发现自己的内心,其实是如此地害怕死亡,害怕失去。
那一眼,也是他与母亲最后的诀别。
母亲离世后,史铁生常常摇着轮椅去墓园静坐。对着那块隔断生死的墓碑,他终于领悟:死是一件不必急于求成的事,像母亲生前叮嘱的那样好好儿活下去,才是对母亲最好的告慰。
从那以后,史铁生仿佛一夜长大的孩子,摒弃了所有的自暴自弃,奋力写作终成一代文学名家。在泥泞的生命里,开出了最倔强、最鲜艳的花。
学者于丹说:清明节时分,往往是洗心之时。
清明清明,清生命之理,明死亡之惑。
知死而后方悟新生,懂得生命的无常,才会更加珍惜当下的一切。
几刀纸钱,捎去的是对先人的思念。我们带着他们的期待和庇佑,活出了最好的样子。
千年之前,苏东坡在徐州发出生死一问:人生看得几清明?
千年之后,愿我们都能明白:
清明回乡,扫墓祭祖,是回首人生的来处,提醒我们做人不可忘本;
也是告慰先人的仪式,获取内心的安宁,更好地出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