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节 我只是迟到和没完成作业

这一天，在各方面因素下，我因为迟到了太久，一直在门外煎熬着，不知是想熬到下课，还是想熬到大家都忘记了我的存在。当然前者是一定的，后者也许并不可能。

最终我还是在浑浑噩噩之中敲响了门，垂下头，颤颤巍巍地走了进去。这时候每一步都像是通往刀山火海，格外煎熬，也很折磨人。我祈盼着老师能像昨天晚上爷爷那样慈祥，舒缓我因为紧张而起的提心吊胆。

但是这一切的美好祈盼都在老师接下来的一句话里破碎得渣都没了。我一下子从走向刀山火海的路上，进入到了十八层地狱。这非但没有让我好过，反叫我的处境更加艰难了。

同学们被老师地话引得哄堂大笑，看向我的神情就像在看猴一样。仿佛我就是混进人群的某种动物，是不配和他们一起学习的。

如果当时我知道什么是“沐猴而冠”，那我一定会同情那只猴子，它本身是没有错的，错的只是叫人看见了，叫人无端地取笑了。

如果当时我知道什么叫“本是同根生，相煎何太急”，那我也一定会对他们说，我们都是学生，或者是从学生阶段走过来的，为什么不能多给一点理解、宽容和尊重，少一些嘲笑、惩罚和伤害呢？

但是我当时什么也不知道，所以只能默默地承受一切压力和伤害，所以我只能在万般煎熬中度秒如年。

当时老师说了什么，我已不记得了；当时同学们是否都在嘲笑，我也不记得了；当时我是一直站在门口，还是回到座位，还是不记得了。

我不想去回忆，更不想去编造这一段童年回忆，免得让已经结疤的心灵伤口再一次鲜血淋漓。

因为迟到，因为作业未完成，还因为自己不能为自己辩解，我是错上加错，罪上加罪。

我也不知道当时是怎样熬过来的，终于到了中午放学，我毫不意外的被留下下来，成了唯一一个没回家的学生。

放学后，哥跑来叫了我，知道我因为没写完作业被留堂，他就不等了。在他即将离开时，我祈求道：“哥哥，回去不要和爷爷说我被留堂，就说我跑外公那去了……”

我还没说完，他已经没了踪影，是往那条近道跑的。

也许是因为老师不在身边，也许是因为已经经历了更严重的煎熬，留下来的我反而轻松了下来。唯一担忧的就是爷爷知道了，会不会打我骂我。

当时有一首歌很是出名，叫《读书郎》，里面唱到“小嘛小儿郎，背着书包上学堂，不怕太阳晒，也不怕风雨狂，只怕先生骂我懒呀，没有学问啰无脸见爹娘……”

而我此时就是这样一种心情，因为被老师骂了懒，没有学问，也无脸回家见爷爷。

不知过去了多久，也许是十几二十分钟，也许是半小时、一小时，我正在磨磨蹭蹭地一笔一划写着作业，不敢快快写完，因为写完了就得立马去面对老师，还得回家去面对爷爷地诘问。

就在我写着时无意一抬头，竟然看到爷爷在教室门口站着，只是见我在认真写作业，没有叫我。

“爷爷……”我脱口而出叫了一声，立马又紧张起来，爷爷竟然到学校来找我了，手上没有拿饭桶，不是来给我送饭的，那一定是来责骂我的。

爷爷见我发觉了他，应了一声。看表情并没有要责怪我的意思，只说了一声：“二娃，走吧！跟我回家去。”

我迟迟不敢应下，担心作业没写完，也担心老师地责骂。

就在这时张老师走来了，见爷爷在教室外面，就问了一句：“老人家，您找谁？”

“我找我孙儿，他中午没回来吃饭，听他同学说被留堂了。”

我看不到张老师的神情，只知道当她得知是我之后，态度立马变了，渐渐地两人有了口角之争。

一个一定要带孙子走，一个说什么也不放，作为矛盾点的我，只能战战兢兢地埋下头，等待最终结果。

爷爷最终还是没能通过争论带走我，一个人离开了，我仿佛看到了张老师得胜的笑容，仿佛看到了自己悲惨的命运。

正当我要认命时，没想到爷爷没有一个人离去，而是去找了他的老同学徐老师来。

徐老师是这所分校的校长，在这任教几十年。我的爸爸、妈妈、叔叔、姨娘他们都曾经被徐老师教过，现在的哥哥，还有上学期的我，也都是徐老师教的。

我们都很尊重徐老师，当然我也很怕她，学校也没有一个调皮捣蛋的学生是不怕徐老师的。

当徐老师被找来后，我感觉自己更是生无可恋，没有什么比同一时刻把所有害怕的人都面对一遍更可怕的事了。而我一天之内竟然会面对这么多倒霉之事，也是命中注定要让我经历这一番。

此刻我的大脑一片空白，不知道他们说了什么，也不知道自己将被判处何罪。反正我是觉得今天逃不脱一顿打，以后在学校也别想安稳度过了。

直到爷爷叫了我几声，我才反应过来，探头一看，张老师已经不知去哪了。只见爷爷恢复了和蔼面容，徐老师也是笑吟吟的，让我一下子没那么紧张了。

徐老师笑着勉励了我几句，然后让爷爷快点带我回去吃饭，没多久就要上课了。

爷爷带着我走了近路，当狗一如既往叫起来时，我立马躲爷爷身后。爷爷把我牵着，吼了那狗一句，黑狗就像喉咙被掐住了一般，“嗷嗷”的不敢发出声响。

我探头看了它一眼，露出得意的笑，好像刚才害怕的不是我一般，仿佛让狗害怕的是我不是爷爷一样。有了这个小插曲，之前给我造成的困惑，就让我丢到天霄云外去了。

我又回到了那个总爱缠着爷爷的欢乐的小孙子角色上了，一路上叽叽喳喳地说着早上为什么会迟到，都怪爷爷给我舀了太多饭，还有走到这里时，那条黑狗太凶，不让我过，我只能绕路去上学……

回到家，爷爷去厨房端出来了一碗腊肉和一碗米饭，我一见有肉立马两眼放光，已经几天没吃肉的人，现在是格外馋，不等爷爷说些什么，立马投入到解决碗中肉和饭的任务中去了。

此时的我早忘了下午我还是得去学校，还是得去面对张老师，但孩子都是健忘的，没有那么多的未雨绸缪，做事不会去考虑那么多。所以有些事孩子可以承受，有些事如果叫成年人去面对，做出来的可能就截然相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