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读完毕飞宇的《青衣》,脑海里渐渐浮现出筱燕秋的模样。
她是一青衣,骨头里都透着青衣的哀怨与悲伤,一举一动就是为了青衣而生。二十年前一出《奔月》,她演活了嫦娥,那个广寒宫里孤冷凄婉的嫦娥。一出《奔月》,一个嫦娥,红了19岁的她,也埋下了不幸的种苗。
她说自己就是嫦娥,天生的嫦娥,一腔一调、一眼一转就是活脱脱的嫦娥。也因了嫦娥,她在错乱中失手将滚烫的开水泼在自己同台搭档的前辈脸上,毁了她二十年的青春。
二十年里, 她不再唱戏,只是在戏校教学。在三十岁生日那天,她扯开两尺白布以做水袖,咿咿呀呀的唱着她的青衣,原来,看似波澜不惊的背后是不甘、是无可奈何、是镜中花、水中月,纵使心中再多祈愿,也回不去曾经戏台上的嫦娥。嫦娥在自始自终活在她的心中,她心里盛着一嫦娥,把自己变成了一座冰冷的广寒宫。
纵使镜中月、水中花,她还是要去伸出双手,捧在手心。
二十年后,她终于等到了一次机会。
一位烟厂的老板,因曾经是他的戏迷,出资赞助戏剧团再演《奔月》,指定她为嫦娥。二十年了,二十年了,她终于等到了,她会再一次在聚光灯下重新做回嫦娥。消逝的二十年时光,活生生的把她挨成了一位臃肿的中年妇女。出演嫦娥,她为自己变形的身材而感到羞耻,她下死命的减肥;为出演嫦娥,她作贱自己,和老板发生关系;为出演嫦娥,她吃药堕胎;哪怕仅仅是为了做舞台上两个小时的嫦娥。
在她心中,那不仅仅是大幕拉开、落下的一出戏,那是她的人生,那是真正的她,而现实中的她只是一个空空的形式,一个行尸走肉;舞台上的才是她的灵魂,才是一个丰满的、有血有肉的筱燕秋;那是她的前世,也是她的今生。
她拼了命的、几乎以生命的代价去做戏中的嫦娥,不允许任何人亵渎、插手。
只要有她在,嫦娥只能是她,她是一个真正的做青衣的嫦娥,那不是戏,是现实,是她的今生今世,哪怕仅仅短暂。黑幕谢了,舞台褪了,那个广寒宫里千千低吟、愁肠百转的嫦娥从她的体内飞走了,留下顶着残破空躯的她。
她不服气呀,她不甘呀;因为她生来就是嫦娥,就是青衣,她穿着薄薄的戏装,在大雪漫天铺地的雪地里, 舞着竹笛,唱着缠绵悱恻的青衣腔,一曲《奔月》,她一边唱一边舞,一滴滴鲜血从下半身缓缓流到雪地,像一滩滩黑窟窿。
她成了嫦娥,做回了真正的自己。她的前世一定是青衣、是嫦娥,今世注定也是。
她,像雪地里蛊美的黑玫瑰,在枯萎中完成了前世与今生的相知、相遇、相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