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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泪眼问花花不语,乱红飞过秋千去。”旧殇如那春末的残红,在时光长河里飘零,而梦,却似暗夜中的孤舟,在回忆的波涛里难寻安宁。
春末的雨,总在子夜时分,如泣如诉地叩着窗棂,恰似你转身时那未落尽的泪,滴滴都敲在我的心上。夏初的风,在黄昏里肆意游荡,无情地卷走了最后一片海棠的私语,那私语,本是我们之间未曾言说的秘密。暮色中的蝉鸣,在枝桠间疯狂震颤,将未说出口的誓言,揉碎成满地流萤,那点点微光,是我破碎的梦在闪烁。
我独自站在紫藤垂落的回廊下,望着那些被雨水泡胀的落英在青石板上沉浮,恍惚间,竟分不清那是暮春的残妆,还是初夏的泪痕。这满地的落英,不正是我们凋零的爱情吗?每一片花瓣,都承载着曾经的甜蜜与哀愁。
巷口的石榴树,昨夜突然红得夺目。那些簇拥的蓓蕾,宛如被谁点燃的火把,在料峭的风里摇曳着灼人的红。记得去年此时,你曾用沾着晨露的手指,轻轻摘下一朵半开的石榴,别在我的鬓角,笑着说:“这颜色像不像你醉酒时的眼眸?”那时,你的指尖温度透过花瓣,灼烧着我的耳际,也点燃了我心中的爱火。可如今,那些嫣红的花瓣正簌簌坠落,像无数封未寄出的情书,在柏油路上蜷缩成焦黑的茧,将我们的爱情紧紧封存。
河堤的柳絮,开始了它们的流浪之旅。它们乘着东南风,掠过废弃的铁轨,栖在生锈的枕木间,仿佛是时光褪下的鳞片,记录着岁月的沧桑。某个恍惚的瞬间,我仿佛听见旧皮箱开合的声响,那是你离开时拖行的行李箱,在青石板上叩出断续的哀鸣。箱底压着的电影票根,早已泛黄,边角蜷曲成问号的形状,而座位号“5排13座”的墨迹,正被雨水泡成模糊的泪渍,那是我们曾经一起看过的电影,如今却成了回忆的伤痛。
便利店冰柜的冷光,彻夜未眠,如同我孤独的心。我总在凌晨两点,推开那扇雾蒙蒙的玻璃,看荧光灯管在冰雾里折射出扭曲的虹,那虹,是我扭曲的爱情幻影。货架第三层永远缺货的荔枝汽水,让我想起你总说“要攒够九十九瓶的拉环,就能换颗永远不化的星星”。可如今,星星未得,你却已远去。此刻,冰柜深处,去年夏天你冻在保鲜盒里的栀子花,正在融化的冰碴里渗出琥珀色的叹息,那叹息,是我对你无尽的思念。
天台的风铃,锈住了声音,那些用易拉罐环串成的风铃,曾经在台风过境的夜晚唱出破碎的童谣,如今却沉默地垂挂着,像被月光凝固的钟摆。我数着第七个风铃的裂纹,突然听见瓦檐传来雏鸟的啁啾。是去年你砌的燕子巢,又有新生命在坍塌的缝隙里破壳。湿漉漉的羽翼掠过晾衣绳上褪色的蓝衬衫,那上面还留着我们用丙烯颜料画的并蒂莲,可如今,莲依旧,人却散。
植物园的合欢树,正在集体自焚。那些羽状的叶片,在正午时分突然蜷曲成火焰的形状,又在暮色降临时舒展成祈祷的手掌。管理员说这是罕见的“血色黄昏症”,可我却看见无数个黄昏里,你用打火机点燃银杏叶书签的剪影。火苗舔舐叶脉的瞬间,你睫毛上跃动的光斑比任何星辰都璀璨,而灰烬里未燃尽的叶脉,此刻正在我的素描本里发烫,烫着我的心,让我旧殇难愈,梦亦难安。
地铁口的自动贩卖机,吞下最后枚硬币。机械女声报出“橙汁已售罄”时,玻璃橱窗映出我泛红的眼眶。那些深夜买醉的日子,你总爱摇晃着易拉罐说:“看这气泡上升的轨迹,多像我们错位的年轮。”此刻,铝罐表面的冷凝水蜿蜒而下,在月光里勾勒出星座的连线——猎户座的腰带正指向你远行的方向,而参宿四的红超巨星,早已在去年深秋坍缩成尘埃,就像我们的爱情,消逝得无影无踪。
旧书店的阁楼,飘来阵阵霉味。在布满蛛网的《追忆似水年华》扉页,我发现夹着半融化的太妃糖。黏腻的糖纸裹着张泛黄的字条:“等梧桐叶落尽就回来”。可如今,六月的暴雨正将梧桐叶捶打成翠玉的残甲,雨水顺着叶脉的沟壑奔涌,冲刷掉所有关于重逢的谶语。收银台后的老者,正在给古籍包牛皮纸,封条上印着褪色的火漆印,那图案恰似我们初遇时,冰淇淋车顶融化的草莓酱,甜蜜而又短暂。
凌晨四点的菜市,飘着鱼腥味。卖花阿婆的竹篮里,最后几支洋桔梗正在蔫萎,花瓣边缘卷曲成问号的弧度,仿佛在质问我们的爱情为何如此短暂。她絮絮说着年轻时错过的花期,浑浊的眼珠倒映着电子秤跳动的红光。我握紧口袋里那张揉皱的船票,票根上的日期被汗渍洇成墨团,那艘永远靠不了岸的渡轮,此刻正在记忆的浅滩搁浅,甲板上的月光结满盐霜,像你转身时未落尽的星屑,刺痛着我的心。
垃圾站的纸箱,堆成迷宫。我在某个潮湿的纸箱里,翻出你遗落的拍立得相片。相纸显影的瞬间,海边的浪花凝固成玻璃的碎片,我们的倒影在盐粒结晶的纹路里逐渐模糊。相片边缘蜷曲的锯齿,像极了被你遗落在沙滩上的贝壳,每当涨潮时分,空腔里就会传来海妖的挽歌,而涨潮退去的滩涂上,我们的脚印正被招潮蟹挖成通往深海的甬道,将我们的回忆一点点掩埋。
梅雨季的第七个黄昏,我在阁楼发现你留下的铁盒。生锈的锁扣应声而开时,无数记忆的鳞片簌簌坠落:褪色的电影票根、干枯的薰衣草标本、半融化的彩虹糖纸……最底下压着张泛黄的便签,稚嫩的笔迹写着:“等合欢树开花就私奔”。可如今,那株被雷劈过的合欢树正在暴雨中绽放,血红的花丝如燃烧的引信,将整个夏夜引向未知的灰烬,就像我们的爱情,在旧殇中走向毁灭,梦,再难安宁。
“此情可待成追忆,只是当时已惘然。”我在这落樱未眠的时光里徘徊,任回忆如潮水般将我淹没。那些与你有关的片段,或甜蜜,或苦涩,都如同夜空中闪烁的繁星,照亮了我这孤寂的旅程。或许,有些故事注定没有结局,有些人注定只能留在回忆里,但那些一起走过的日子,那些共同拥有的瞬间,将永远镌刻在我心底,成为我生命中最珍贵的宝藏。即便时光流转,岁月变迁,这份情,也永远不会消逝,如同这落樱,即便凋零,也依然带着那一抹动人的芬芳,在旧殇中,让梦萦绕,难寻安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