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然立夏了,黄金槐满目葱茏。若凝视,去岁风干的黑色种荚,零星藏在这一片鲜嫩的绿色里。
我想起《大雁归来》中的句子:“脆弱的香蒲抖落了冬天……”极其形象,轻轻读“抖落”,那秋天未曾飘零冬天依旧顽强的枯枝败叶,执着地占领这最后的阵地,等那新绿铺排开来,一点一点,在风中颤抖,终被挤落。
那满墙的爬山虎,终于将枯叶抖落尽净,给青灰的墙穿上绿的霓裳。在教室里,不经意间,眼角的余光便会落在其上。母亲曾说,树木庄稼从不糟蹋日子,时间一到,该干啥干啥。确乎如此,它们静默着,生长着,不卑不亢。
倘使注意观察,常青的树木,亦是如此。在风霜雨雪中走过深秋扛过严冬的桂树和冬青,黑绿色的脸庞干涩单薄。当新芽在和煦的春风里一簇簇排成整齐的光束状,老叶,才长吁一口气,悄悄地,慢慢地,一片,一片,逐渐抖落,去做守候的春泥。
这几日,雨水连绵,温度跳水,秋裤大衣齐上阵,众人疾呼:“差点冻死在夏天里!”原以为,石榴的花期大约会推后。路过榴园,火红的花朵,宝石一般,一朵朵镶嵌在浓密的叶墙上,煞是好看。时光,唯植物不辜负。
而我们,常常蹉跎了岁月慷慨的馈赠。
十年了,太极功夫扇,我还不曾学会;六年了,司马祠,我还没有成行;夏天来了,春天的邀约尚不曾赴……那些个看似简单很容易达成的事情,一件件,一桩桩,像河里漂着的浮游物,无法着陆。
最要好的女友,忙到绝望,病到热情沦丧,说话都不响,工作仍然势不可挡。心疼,着急,无法可想。人到中年,似乎都是这样,对自己忒狠。
不知道究竟是为生活的危机感所迫,还是残留着壮志未酬的野心,在虚无缥缈的希望里苦苦挣扎。
今天,上课时让学生文白夹杂,仿写几句《虽有佳肴》,佳句频出。教学相长,她们,有时是我的老师。两则印象深刻,其一为“虽有满腹经纶,弗拥康健之体,不知何用也。是故康健然后方可一展宏图也。”没有了健康这个本钱,一切皆空。其二乃“虽有家财万贯,弗乐,不知其用也。是故苦然后知甜,乐然后求富。”即便家财万贯,不快乐,也枉然。
原话记得不是很真切了,大抵如此,“学学半”,其现场既视感分分钟上演。
课堂可以掌控,天气可以预报,然而生活不能预告。
谁都想恰到好处,在对的时间遇到对的人,一帆风顺,幸福美满,余生安好。可谁没个突如其来,鸡毛满地的时刻呢!
清明节三十多度的高温,我花了一个下午给衣柜换季,以为那些个厚衣服暂时谢幕了。岂料五一假都过了,还在七八度的雨中,瑟瑟发抖,恨不能穿上羽绒服。天气无常,况世事乎?
塞翁失马焉知非福呢?雨过天晴,碧空如洗,宝鸡蓝隆重登场。而我,也在多情的雨中,微笑着躲过了一年一度的“敏劫”。
其实,都挺好。
田玲写于2019年5月8日星期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