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死后所有人与所有人相见,那么死亡还有什么魅力可言
----陈粒《不灭》
人,真得可以预测到自己的死亡么。以前我不相信,但是我现在我相信了,人是真的可以预测到自己的死亡。
以前小时候听了太多了生死离别的故事,可能是小时候太小,在那时候听来也觉得是故事罢了,但是记忆中姥爷去世的情景,不管是突然想起的哭声,还是那连绵不断的小雨,即使回忆中画面都是黑白的,但现在想起起那场景,还是感觉鼻子酸酸的,但那时候终究年纪还太小,好多场景都回忆不起来了,好多情感也无法体会到,也从来没有想到下次的离别会来的那么快,那么猝不及防。
我的二姥姥,查出了癌症,而且是肺癌晚期,我还记得我知道这个消息的时候,脑海里姥姥去世时的场景自动闪现,仿佛那时候突然想起的哭声又要出现了,我怕,怕二姥姥最后也会如此,最后被装在那一个小盒子里,回去的路上,我还记得耳机里播放的就是陈粒的《不灭》,然后流了一路的泪,“如果死后所有人与所有人相见,那么死亡还有什么魅力可言”但我觉得如果死后所有人与所有人相见,那么死亡还有什么可怕而言。
年前二姥姥过生日,一进门,姥姥的眼眶就红了,“快过来,让我看看孩子们,都让我看看,我很想你们了啊”,不知道为何,我感觉到了死亡的气息,因为平常姥姥不是这样,不会这样表达自己,她总是默默准备好我们喜欢吃的东西,来了从不会这样表达自己的感情,而且每次去给她过生日,她总是推脱,而这次,姥姥却很盼望自己的生日,一直催促我们来,小舅妈说,姥姥现在很怕孤独,害怕一个人,喜欢热闹,喜欢大家都围在她身边,只要在她身边就会很高兴,听着舅妈的话,突然才发现以前我们来总是吃着二姥姥准备的东西,却很少围在她身边和她聊聊天,而二姥姥也就是忙里忙外的一直在张罗,看着坐在床上的二姥姥,才发现已不在是记忆中的样子了,才发现原来小时候那个什么都不怕,连姥爷去世的时候自己也没让人陪的二姥姥已经不在了。
围在一起,姥姥却连人都认不全了,名字都记不得了,连她自己带大的小姨有时也不记得名字了,一个名字叫错三四次才叫对,但是一直在交代我表弟的事情,我大舅去世,大舅妈走了,剩下表弟没人管,我姥姥自己一个人从小把我表弟拉扯大,我表弟才懂事,二姥姥却剩下的日子不太多了,所以啊,老天总是这样的公平,但即使如此,二姥姥却还是放心不下我表弟,就这样一直在嘟囔,重读说着,但是二姥姥最后却邀请大家去看她的“衣服”,拿出来让大家看,在家都在夸这件好那件好,我在一旁心里五味杂陈,因为这件"衣服"不是平常穿的衣服,而是死后穿的衣服,就是平常所说的寿衣,不知道这是什么风俗,让一个还活着的人去准备自己死后的衣服,我是无法体会到当时挑选衣服时候的心情,但二姥姥却像个小朋友一样在“炫耀”着她的衣服,她自己做了什么样子的改编,因为她觉得这样更加方便,一会让大家看她买的鞋子,才花了三十多块钱,还有寿衣的花色,她也觉得很看好,大家都在附和着,说谁家也买了“衣服”,但是过了两三年也没有用到,诸如此类,大家知道是在安慰二姥姥,也是在安慰自己,而我我在旁边听着第一次感到了人类与死神的较量,仿佛是只要我不害怕你,你就不会把我怎么样,但又更像是对死亡的敬畏,我做好了所有的准备等待着你的来到。
当 妈妈打来电话,说二姥姥已经马上不行了,所有的人都到了,问我什么时候回去,我当时的脑子一片空白,我不知道为什么会对妈妈吼,“为什么不送去医院,人都不行了,为什么不去医院,在家里有什么用”,“再去医院看看,再问问医生啊,再化疗化疗啊”,电话的那头的妈妈似乎哽咽了,是啊,如果在医院有用的话,回家干嘛,在肿瘤科实习见到这种留着一口气回家的病人也不是一个两个了,这个时候,医院能做的也只有临终关怀了而已,但是,现在需要临终关怀的人,成了我的二姥姥,成了我。我特别害怕,因为我还没有学会怎么和二姥姥说再见。
葬礼上,二姥姥穿的是她之前让我们看到那套衣服,二姥姥穿上的确很好看,但是现在却有些不合身了,套在身上空荡荡的,周围的哭声和记忆中的哭声开始重叠,上幼儿园的小表弟哭的最凶,我站在旁边看着这一切,觉得这一幕似乎在我眼前出现过,那时我就是上幼儿园的小表弟,而躺在那里的是我姥爷,原来我那么小的时候,已经学会了说再见,只是时间太长,我忘记。
人和人总是要说再见的吧,但是记忆中小时候二姥姥的脸还是会浮现,我还是会记得夏天在葡萄架下二姥姥摇着蒲扇哄着我睡觉,记得每次去二姥姥家给我包我最爱吃的野菜包子,记得小时候在二姥姥家啃甘蔗掉的那一颗牙,还记得二姥姥走时,她看着我们是带着笑的。
真的,如果死后,所有人与所有人都可以相见,死亡还有什么可怕而言,说了再见,就一定还会再见,虽然往往说再见的人,才是最难过的人,但终极还是会再见。
再见
如果死后所有人与所有人都相见,那么死亡真的没有可怕而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