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球游戏,就是骑在马上用棍打球,中国古代称作“击鞠”、“打球”,或叫“走马击球”。“击球”起于何时,尚无定论。三国时,曹操之子曹植的乐府诗《名都篇》写道:“连骑击鞠壤”,“巧捷惟万端”,即是描述马球场上跃马奔驰、挥杖击球的英武气势和娴熟技巧。可见,马球游戏至迟起于汉代是没有问题的。
这是一项惊险而激烈的运动。参赛者要有强健的体魄、勇敢机智的素质、高超的骑马技能和敏捷的球艺。它和古代的“蹴鞠”(足球)一样,与练兵习武的军事训练关系密切。古书上称之为“本军中戏”、“军中常戏”,这种活动盛行于唐、宋。当时,帝都京城和其他城市,包括一些军队驻地,都筑有不少马球场。如唐代的球场亭、梨园球场,宋朝的大明殿球场等,都是玩马游戏的场所。
马球场筑于宽阔的广场,有的本来就是军事训练场。唐代文豪韩愈诗上说:“汴泗交流郡城角,筑场千步平如削。短垣三面缭逶迤,击鼓腾腾树赤旗。”平坦如削的马球场有千步之大,三面筑有矮墙围绕,其余一面是观看击球的殿台楼阁。球场周围挂着红旗,比赛时击鼓助威。马球是用木头做的,人们选择质地坚、弹性好的木料,制成拳头大的木球,涂上朱红色的漆,这便是唐代女诗人鱼玄机所描写的“坚固净滑一流星,月杖争敲未凝休”。的马球。马球的打法是跃马奔驰,手执数尺长的“鞠杖”击球。球杖也是木制的,杖头形似半月,故称“月杖”。球场设有双球门或单球门。参赛人数,没有固定的限额。裁判者叫做“唱筹”,击球入门得一分称一筹,以得筹多寡决胜负。比赛时,两队驰马交相争逐击球。在马奔竞中,要把状如流星的红木球击入球门,是很惊险的事。韩愈诗云“球惊杖奋合且离,红牦缨绂黄金羁。侧身转臂着马腹,霹雳应手神球驰”就是马球场上激烈竞技的写照。
马球盛行于唐宋时期,与历朝帝王的倡和骑兵训练有关。贞观年间唐太宗李世民注重武术,重视马球运动。据说,太宗到安福门城楼上看到“西蕃”(这里泛指当时西亚一些国家和地区入唐的人,包括我新疆少数民族)人打马球,认为“击球”对训练骑兵大有好处,便下令练习这种本事。太宗以后,唐朝许多皇帝都酷爱马球游戏。神策军还专门设有“击球军将”(宫廷职业马球队员)一职,负责习练马球,陪同皇帝击球或做马球表演比赛。上行下效,加上马球运动本身极富刺激性,所以太子、亲王、皇孙、将佐、科班进士,乃至民间富家子弟,都喜爱马球游戏,经常竞赛。唐中宗景龙三年(709),吐蕃(今西藏)赞普遣其大臣尚赞咄等千余人到长安迎娶金城公主,中宗请这和亲使团到光化门(禁苑南面西头第一门)梨园亭子看打球。赞咄奏言:臣部曲中亦有善球者,请准他们参加比赛如何?中宗同意。结果唐马球队输给吐蕃队。在场观看的皇亲贵族,有临淄王李隆基(即后来的唐玄宗)。李隆基少年英武,多才多艺,是击球的高手。中宗命李隆基和王子李邕、驸马杨慎交、武廷秀等四人,与吐蕃队十人再赛一场。李隆基等一上马,“东西驱突,风回电掣,所向无前”,吐蕃队招架不住,李隆基等胜利地打了个漂亮的球仗。中宗大悦,赐明绢数百段,在场的文人学士献诗祝贺。据记载,这个李隆基做皇帝后,经常和他的兄弟们一道打马球,还经常登楼观看击球,奖赏得胜者。
唐代帝王除玄宗李隆基外,喜爱马球者不乏其人,有的还成了球迷。武宗李炎酷爱打马球,甚至把神策军中陪他击球的“打球军将”球艺高超者封为“金吾将军”,加官晋爵。宣宗李忱上马击球,驰马如飞,挥仗连击,常至数百击而马不止。他选的马都是特等良马,便于驱使。僖宗李儇不务正业,是个十足的球迷,曾自吹假如来个击球考试,他可中状元!尽管这种活动被某些皇帝搞成极端,损人折马,有其弊病,也有大臣上章反对。但它对挑选良马、培训骑手,还是很有用处,故能长盛不衰。
在唐代,马球游戏不仅在军队中占有重要地位,而且在文人学士、一般读书人中,亦崇尚这种勇武的活动。每次科举考试,新考中的进士按例要在月灯阁举行马球赛。僖宗乾符四年,在月灯阁举行马球赛时,“打球军将”(职业击球队员)也来了,他们神气得很,看不起文人。新进士们血气方刚,也不把这些“打球军将”放在眼里。新进士刘覃对同年们说:我能为诸公小挫这班人的傲气。让我试与他们较量如何?同年们齐声赞成。刘覃跨马执仗,跃向打球军将们说:“新进士刘覃愿奉陪各位,可乎?”这些打球军将心中暗喜。不料刘覃“驰骤击拂,风驱电逝”,挥杖一击,连连得球,向空飞去,军将们连球影也莫知所在,无从还击,只得认输,羞愧而去。月灯阁下数千观众欢呼喝彩,久而方止。
上述唐代马球游戏,除文献记载之外,考古新发现的文物,例如在陕西乾县发掘出土的唐代章怀太子李贤墓地宫壁《马球图》,详细而生动地描绘了骏马、球场、打球服装、竞赛等形象,气势壮观,栩栩如生,再现了盛唐马球活动的完整形态,很有典型意义。
据史书记载,唐代韩幹绘有《宁王调马打球图》,惜已佚亡。所以,上述《马球图》及其他有关唐代马球活动的新出土文物,如西安唐代大明宫遗址含光殿及球场的奠基石等,即是了解和研究唐代马球游戏的珍贵资料。
宋代“国倚兵而立”。马球活动“本军中戏”,在唐代的基础上有所发展。宋太祖赵匡胤、太宗赵光义对此都很重视。太宗曾令有关部门详定其仪制。据《宋史·礼志》记载,每年三月,会鞠大明殿,举行盛大的马球赛。在球场东西两端竖木为球门,木杆高丈余,顶上刻金龙,下施莲华座,加以装饰。左右分“朋”为两队,以承旨二人守门,卫士二人手执小红旗“唱筹”,呼报进球得分。球场两端插日月图案的彩旗,御卫人员手执棍棒在周围守卫。教访乐队在两边走廊各设五个鼓,演奏《龟兹部》鼓乐助兴。东西球门旗下亦各设五鼓。会鞠大赛分为两场:第一场,是皇亲贵族和高级军政官员,分两队,左队穿黄色衬衫,右队穿紫色衬衫。第二场,是打球供奉官(宫廷职业马球队),也两队,左队穿紫色绣花球衣,右队穿绯红色绣衣,脚登鸟皮靴,头戴摺脚袱巾(上巾)。天厩院(宫廷养马专门机构)供驯习马并鞍勒,把马也装扮起来。皇帝乘马入场,教坊乐队演奏《凉州曲》大合唱。皇帝挥杖击球作个示范动作,并按礼仪规定进行一些节目,之后激烈的比赛正式开始。
击球近门,鼓乐助威,击球入门,擂鼓三通。球门旁置绣旗二十四面,设虚架于殿东西阶下,每队得一筹,在架上插一旗以识之。皇帝得筹,乐少止,从官呼万岁。群臣得筹则唱好,其他人得筹要下马称谢。凡三筹则结束。赛后皇帝赐宴从臣及球员。
宋代帝王喜爱马球游戏者也不少。南宋孝宗就是有名的马球高手。孝宗是太祖的七世孙。《宋史》说他聪明英武,曾锐志北伐中原,尚兵习武,时常亲自组织军队将佐进行教练实习和马球竞赛,并“躬御鞍马”参加比赛。遇到风雨天气,张起油布帘幕,地面铺上细沙,照例赛球。群臣以其国家重任在身,不宜如此劳累乘危,交章进谏,不听。有一天,孝宗亲自鞍马击球,时间过长,马过于疲劳不听驱使,逃出赛场,闯到殿旁的走廊。廊檐很低,眼看孝宗就有头撞矮檐而坠马的危险。群臣惊呼失色,急忙赶去救护。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孝宗乘势离马悬空,双手抱住横梁,安然无恙,众人高呼万岁,赞颂孝宗英武天纵,把他与太祖的抵城挽鬃相并论。
宋代最高统治者为根除晚唐五代藩镇割据的祸乱,特别注重控制军队,采取一些当时行之有效的措施,但也有副作用和演变而来的弊端,影响军队的正规训练和战斗力。不过,对马球活动自太祖开始仍很重视,故军中马球游戏还是很多的。例如,爱国诗人陆放翁的不少诗篇即反映他在军中亲眼所见的情况。《丁酉上元》诗云:“突球场锦绣峰,游人士女拥千重。”《冬夜闻雁有感》又写道:“军中罢战壮士闲,细草平郊姿驰逐。洮州骏马金络头,梁州球场日打球。”看来宋代军中的马球游戏并不亚于唐朝,就侧重于游戏而言,也许还超过其前代。
宋代的马球游戏,除上述按规定的仪制会鞠大明殿和在军中的一些竞赛外,也有一些大同小异、比较轻松活泼的马球赛,有的则纯属娱乐性的表演游戏。据《东京梦华录》记载:在北宋时,每年三月,皇帝登宝津楼观看的“百戏”中,就有马球表演。在殿前设彩结小球门(单球门),有花装男子百余人分列为两队,分别穿着红色和青色锦袄子,不骑马,名跨雕鞍花小驴子。各有“朋头”一名,各执彩书球杖,两队相争,队员夺得球子,即传给“朋头”,左“朋头”击球入门为胜。这叫做小打。在南宋时,杭州每次庙会,走马、打球便是常有的表演节目。民间还有一种“打球社”(马球爱好者的团体),多半是“富室郎君,风流子弟”,与一些同人(当时的食客,陪同富家弟子游玩的人)组织的。这些人的马球活动,侧重于表演技巧,是寻开心的游戏,远非先前的那种激烈的竞赛。
此外,唐宋时代的马球游戏中还有一种很有趣的女子马球赛。据史书记载,唐、宋五代在宫廷贵族和上层高官中,都有女伎乘驴玩球或骑马击球游戏。及至宋代,女子马球游戏变成一种常行的定例。皇宫组织宫监们练习马球,准备节日表演。每年三月在“百戏”会演中,由黄院子引出宫监百余人,好像是“小打”,但加之珠翠装饰,玉带红靴,各跨小马,谓之“大打”。人人“乘骑精熟,驰骤如神,雅态轻盈,妍姿绰约”,使人仿佛是从图画中看到一样。
唐宋时代的马球游戏,从一个侧面反映了当时社会之变迁和丰富多彩的文化风貌,很值得研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