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有个好友，小辣椒似的爱呛人，拒绝起人来很直接。

之前有次我想叫她陪我一起去给我另一个朋友买个生日礼物，没想到她开口就拒绝了我。

不仅拒绝，还附上了一大段说辞。

“你那个朋友我又不认识，到时候去挑礼物你肯定要问我这个好不好，那个好不好，可是我怎么会知道一个不熟悉的人的喜好呢？所以最终肯定还是会挑一个你觉得好的，说不定现在你心里已经有主意了，我才不干吃力不讨好的事情。咱俩在一起，还不如干点别的好玩的事情。”

很多次都是这样，听她讲完话总会有一种无力反驳的感觉。

但仔细想想，又觉得她说的确实在理，可是又一定要那么不拐弯抹角地讲出来吗？

我曾经一度觉得自己是不是有点“受虐”倾向，放着那么多温和的小伙伴，偏偏爱和她厮混。后来渐渐觉悟，原来拉近我和她的是彼此的气味相投，不同的是很多时候我都能主动把那种率性坦荡隐藏起来。

若是换朋友来找我陪她买礼物，我想我多半是不会拒绝的，但换来的是一天内心会很拧巴不舒服，就像她说的那样，其实我也帮不上忙，就是跟着，只是不好意思说出来罢了。

但朋友她总能给我一种适可而止的舒服感。

而所谓的那一口呛人，不过是因为我们很多时候都不太习惯对自己忠诚。

很多时候，事情发生在别人身上和发生在自己身上又是不一样的，我那个小辣椒朋友也不例外。

曾有一段时间，因为脸上痘痘肆虐，她变得不爱出门。后来终于好了，脸上多少留了点痕迹，她便开始有意无意去试探他男朋友，看他有没有因此而嫌弃自己。

一来二去，是人都会有点不耐烦，于是这一次男朋友终于回她了句，没事的，以后这个话题不要聊了。

这么一来，她反而不开心了，跑来找我倾诉，说觉得男朋友是真开始嫌弃她了。

我说，亲爱的，你到底要人家怎么样？

人家说还好，痘痘发得不严重，你肯定接话说人家违心骗人；人家要说真的严重，你肯定更加不依不饶，说人家不喜欢你了，连骗你哄你都不愿意了。怎么说都不是，而且人家不是已经变着法子来安慰过你了吗？还买了礼物来哄你，差不多就行了吧。

她看着我几秒愣是没话可说。

易于人的，常常不易于自己。但好在，她是个聪明的小孩，稍作点拨，见好就收，及时止损。

也是这种拿捏有度的分寸感，让人在社交里倍感自在。

我真切地感受到分寸感的大规模普及，是在移民海外后，尤其体现在占据我一天大多数时间的工作场合里。

我刚进现在公司没多久，有次听到老板问一个同事能不能稍微晚一点走，有个报告急用，同事直接回一句，不行，要接小孩。

没想到领导非但不生气，还很理解的表示，那你快走。

我当时惊得目瞪口呆，毕竟这种事情放在国内，是几乎不可能发生的，至少我没经历过。

国内供职时，从我第一天入职开始，不是一个部门的人都要过来问我，工资拿了多少，家里什么关系背景，为什么会进这个公司。就连招我进去的人事经理，事后都要特意和我说，我有朋友和你爸在一个单位上班，说是见过的。

他朝我笑，可我却笑不出来，回想当时填个人资料的时候，我问他父母单位可不可以不填，他严肃地看着我说，最好填上去！

手机号码不是秘密，下了班领导想找你何时何地一个电话就过来了。当时部门里一同事，想看的电影订了三次票都没看成，原因是临时要加班。

也有个同事下班急着去接小孩，结果老板来一句，不是有你婆婆帮忙接吗？难得今天要你加班，怎么就一定要先走了？

我当时真是差点忍不住想替她鸣冤。

首先，加班不是“难得”是“经常”；其次，人家家里那点事为什么要拿出来天天和你汇报呢；再说了，接小孩是大事，万一真出点什么事，你担的起吗？

但是最终我还是忍住了，毕竟，要改变大环境是不容易的，我也不太愿意做出头鸟。

所以刚移民那会，真有一种忽得自由于是又惶恐的感觉。

别看老外思想相比国内人更加开放，神经更为大条，但是一旦涉及个人隐私部分，基本上都很本分，很懂得尊重别人的想法。

工作几年下来，没有人问过我工资是多少，家里人是干什么的，只有很熟悉的同事才会聊一聊各自家庭，甜蜜或负担。平日里寒暄说说周末娱乐，假期安排也都是点到为止。

领导是没有手下私人手机号的，下班后时间归个人所有。要请假的话，老板一般不会问具体原因，如果问了，让你感到不舒服，你可以拒绝回答。窃窃私语喜欢聊八卦的也有，但是并不多见。

有一阵我家里出了点事，一个要好的同事事后知道了，过来问我怎么当时一句也不提呢？我看着她，只笑了笑，耸了耸肩。她便回我一个略带抱歉的微笑，然后抱了抱我，此后再也没多问过一句。

我想说的话，早就会说了，不想讲，一定会有我的原因。我很感谢她的不追问，也很感谢那个恰如其分的拥抱。那刚刚好是我想要的，不多不少。

这种适合而止的界限感是我以前在国内上班时候几乎没有体会过的，但却是我觉得在成人社交里，十分需要的。

我并不是一味鼓吹老外的好，当然这里也有不好之处，比如相比国内他们的工作效率偏低，有时候那种慢吞吞真是能磨掉你所有的好脾气。

但是在分寸感和界限感上， 如果我们能稍微借鉴学习下国外，可能真的会缓和整个社交气氛。毕竟主被动关系从来都不是静止的，你一直对人家刨根问底，穷追猛打，那么终有一日，等你突然想安静透口气的时候，你会发现整个世界都是躁动不安静的。所有人都在关注着你。

你放人一马，他日，定会有人在必要时也来拉你一把。

江湖规矩，向来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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