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慢慢推移,随着新班主任的到来,唐小唯难熬的初二学年一去不复返。
开学伊始,黄金华老师成为初三四班的新班主任。她是一个身形小巧的漂亮女人,三十出头的她不胖不瘦,脸型俊美,眼睛大而有神,作为刚从下面乡镇调上来的优秀教师、教学能手,黄老师浑身上下无时无刻不散发出智慧的光芒。
那时的唐小唯门门功课成绩优异,作文全年级第一,英语水平无人能及,数理化更是经常满分,整个学习状态犹如“开挂”一般。黄老师对唐小唯这个优等生自然是喜欢的不得,想来那应该是唐小唯求学生涯中最后的黄金时代了。
那时唐小唯和同桌相处的还不错,那个叫明芝的女孩成绩不好却聪明活泼,经常从家里给唐小唯带各种好吃的,旺旺仙贝、雪饼、巧克力,还有双汇火腿肠,顺带着,唐小唯会在她央求时把作业给她抄。
那次物理考试本来非常顺利,可是快交卷时明芝忽然要拿唐小唯的试卷过去抄,她们是坐在第一排的,黄老师就在面前的讲台上,唐小唯不敢,那一刻她突然对明芝非常反感,心想,平时抄抄作业就算了,我可不想被老师抓到在考试时帮你作弊!
诚然,唐小唯是有私心的,她不想因为此事影响自己在黄老师心目中的完美形象。于是,在勉强给明芝看了几眼之后,唐小唯抢过自己的试卷交了上去,那时的她,绝对想不到这个举动会引发了后面那么深刻的“蝴蝶效应”。
考试结束后,明芝就不理唐小唯了,无论唐小唯怎么拉下脸来跟她搭讪求和,她都不肯。
那天的物理实验课上,老师要求同桌二人搭伴做实验,明芝依然对唐小唯视若无睹,整节课都耷拉着脸完全不跟唐小唯交流。下课时委屈又恼火的唐小唯终于忍不住了,她在实验楼的走廊上停了下来,憋了好几天的她靠着墙哭得声泪俱下,同学们纷纷上前关心的安慰。这时黄老师也从实验室走出来,看到自己的好学生这个样子急忙上前询问。
在实验楼长长的走廊上,黄老师静静的听着唐小唯抽泣着诉说她与明芝的纠葛。黄老师的侧脸有一种立体的美,她的表情沉静而淡定,让唐小唯很快止住了抽泣。可能觉得明芝学习太差,最后黄老师让唐小唯自己选一个同桌。想到前几天班会上,黄老师刚表扬了几个学习进步很大的同学,唐小唯脱口而出“我想跟姚恒同桌。”
姚恒是最近学习飞速进步的一个男生,黄老师好几次在课堂上夸他聪明,只是稍微有些贪玩。能够成为唐小唯这个尖子生的同桌,而且听说还是被她“钦点”的,姚恒觉得有些受宠若惊,不为别的,单就成绩来讲,唐小唯可绝对算是他们那级学生中的No.1了。
其实在初一入学时,唐小唯就注意过姚恒。
开学第一天,姚恒和几个同是“家在机关上”的男生一起,在教室里打打闹闹,那时的他个子不高,白白瘦瘦的,标准的瓜子脸大脑门儿,黑白分明的眼珠子骨碌碌转,一看就是聪明又爱玩的男孩。
姚恒是班里唯一一个说普通话的学生,他是独生子,据说母亲非常年轻,父亲是当地石化公司的老总,家庭条件自不必说。唐小唯曾见过,某天他起晚了,带到学校的早饭是切片面包和一个非常漂亮的的大苹果,装在洁净透明的保鲜袋中。
在唐小唯的印象里,姚恒是一个家境优渥的“公子哥儿”,喜欢跟同学们打打闹闹,尤其是漂亮的女生。有次荣海燕的自行车胎瘪了,就是姚恒主动帮她打气的。还有姚恒的表姐,就是隔壁班的“美腿女孩”秦婉婷,他们也经常在教室门口嬉闹。
早在入学时唐小唯就听别人说过,姚恒在小学里有一个要好的女朋友宋悦,现在隔壁班。唐小唯曾经见过那个女孩,并没有觉得有多好看,瘦小的身材短头发,五官也平淡无奇。上了初中,姚恒好像没有再跟宋悦继续“好”下去,不过也没有跟其他女生“好”,只是每天依旧欢乐的跟同学们打成一片。
在唐小唯眼里,姚恒是一个无忧无虑的大男孩,尤其在黄老师表扬他聪明进步大有前途时她觉得这个男生以后成绩肯定会非常好,这也是她主动要和姚恒同桌的原因。
同桌自然要找一个成绩好些且看着顺眼的呀!唐小唯默默地想,她用这个冠冕堂皇的理由在心中反复的念叨着。
姚恒比唐小唯小一岁,十三岁的他比唐小唯要瘦一些,个头却稍高,因此黄老师让他们坐在教室第三排。
因为喜欢躺着看书,唐小唯的视力远不如姚恒,每当老师板书的笔记很多时,她都需要使劲儿的眯起眼才能看清。见此情形,姚恒会用他那极好眼神儿飞速抄好笔记放在唐小唯面前,脸上洋溢着得意的笑,露出雪白的牙。有了姚恒的帮忙,唐小唯不用再每天苦兮兮的眯眼看黑板抄笔记了,她感到一种被人照顾的舒适和温暖,心里踏实得很。
每天早上,同学们进教室第一件事就是拿出自带的抹布擦桌凳,因为他们那一年级教室都是平房,头一天值日生打扫完,屋里就会蒙上一层尘土。唐小唯觉得尘土擦起来又脏又麻烦,擦完还没处洗手,她超级不喜欢手上沾了灰尘的感觉。
这天早上,她比姚恒晚到了一会,来到桌前刚要找抹布,一旁的姚恒笑着说:“坐吧,已经帮你擦过了。”唐小唯有些受宠若惊,她没想到姚恒愿意帮她擦桌凳,毕竟那时候的她脑中理所当然得认为应该跟男生划清界限,就像小学时那样,男生跟男生玩,女生跟女生玩。
唐小唯有点羞涩的朝姚恒笑了笑表示感谢,有那么一秒钟跟姚恒那热情活泼的大眼睛四目相对,她飞速的闪过。不知为何,坐下来后,她有些忐忑不安,仿佛胸口有一只小兔子“扑通扑通”跳个不停。她感觉到自己的脸有点发热,想到肯定是红了,那阵子她的脸经常这样,可能是因为天气干燥,不过这次好像有点不一样。
姚恒特别爱听且会唱张信哲的歌,恰好他的声音跟张信哲特别相似。唐小唯喜欢听姚恒那充满磁性的嗓音断断续续哼唱着:“太想爱你是我压抑不了的念头 ···”“我不愿让你独自在深夜里徘徊 ···”,这种感觉很奇妙,让唐小唯觉得自己仿佛就是那个被人深爱的女子,没错,她喜欢这种被人爱的感觉。
唐小唯在小学五年级就来了月经,然而母亲并没有对此多说什么,只是默许了她可以模仿自己每月用卫生纸“解决”。因为母亲的“红皮子”用起来非常不方便,她很快就弃用了。卫生巾没有普及的岁月里,唐小唯跟所有来月经的女同学一样,每个月那几天都会将叠的厚厚的卫生纸垫进内裤里,在学校里尽量少活动,走路都得小心翼翼的,防止卫生纸从裤腿里掉出来。
班里已经来了月经的只有几个女生,好像都有这个顾虑。体育课上,因为“肚子疼”请假的女生都会站在操场边聊天,下课间隙,她们也会找一个自己“信任”的女生帮自己看看“后面有没有弄脏”,总之那几天里一直都是战战兢兢的状态,生怕当众出了丑。
可是,生活就是这么地喜欢开玩笑,有时候真的是你最怕什么就来什么。
那天课间,唐小唯和几个女生在教室里闲聊,无意间,她瞥到前排女生的座位下有一个“异物”,就是“那个东西”——一沓血淋淋的卫生纸,很明显是从某个女生的裤腿里掉出来的!最可怕的事情还是发生了!唐小唯立马精紧张到不行,她偷偷跑去跟刘宁宁说这事,同时教室里的其他人也看到了这个“异物”,甚至还有男生!
刘宁宁倒是没有唐小唯那么慌张,只见她淡定走过去,拿一张草纸把地上的“异物”盖住包起来扔进了垃圾筐。
很快教室里的秩序恢复了正常,随着铃声的响起外面的同学也都跑来上课了。唐小唯心里却一直无法平静,她庆幸自己那天并没有来月经,可是毕竟是她先发现的那沓卫生纸,难免让人怀疑这事跟她有关。
自习课上,刘宁宁她们几个在后排小声议论着此事,唐小唯觉得如坐针毡,生怕大家定论是她掉的卫生纸。她觉得人言可畏,必须要证明自己的“清白”,于是她写了一张纸条传给刘宁宁:“请相信我!”看完之后刘宁宁似乎并没有太大的反应。
日子一天天过去,大家很快将这件小事淡忘了,唯有唐小唯依然固执地认为自己被“冤枉了”,那卫生纸真的不是她掉的,但是却不知该怎样辩解,甚至是跟谁辩解。不过后面的“那件事”很快就转移了她的注意力,她也无需考虑怎样辩解了。
过了几天,唐小唯“自己的”月经来了。那天她感觉下坠的小肚子一直隐痛,而且还莫名的烦躁。去厕所时,她发现内裤里垫的卫生纸已经被血浸透了,甚至染到了内裤上,外面套的藏蓝色长裤也被波及了,因为颜色深,只有仔细看时,会让人发现屁股下方有一点点的湿。唐小唯无法接受自己真的“弄脏”了裤子,担心的事情还是发生了,她非常恼火沮丧,甚至还觉得倒霉。
课间操时,她跟老师请假说“肚子疼”,坐在教室里不敢妄动。那天正好是姚恒值日,他边扫地边问:“怎么了?唐小唯,你怎么没去上操啊?”
“没事,我有点不舒服。”姚恒没有再说什么,只是从书桌里拿出一个苹果,他把这个又大又红还香香的苹果放在唐小唯面前,又继续打扫教室后排。
唐小唯趴在桌子上,闻着苹果的香气,有一种从未有过的感动,但是又不像感动,似乎比感动更让人开心。
老师挑选了本年级三名成绩优异的同学,准备参加区里的英语竞赛,唐小唯自然是其中之一。
出发前,英语老师来班里给唐小唯讲参赛注意事项,她认真的听着,姚恒在旁边不时的插科打诨,让年轻的女英语老师哭笑不得。等唐小唯待要起身出发时,姚恒忽然揪住她的衣服,靠近她的耳朵悄悄的说:“你一定要好好考啊,加油!”这个动作让唐小唯一下子脸红到耳根,她可从来没有跟男生这么近距离说过话啊!一瞬间,唐小唯的心又一次变成了小兔子“砰砰砰”的乱跳个不停,可是下一秒,鬼使神差的她竟然也将脸靠近姚恒耳边:“放心吧,谢谢你。”
英语竞赛的成绩很快出来了,唐小唯的表现第一次让人不那么“放心”,她甚至没有入围复赛,而其他两名选手却都榜上有名。唐小唯很清楚这是怎么回事,那天和姚恒的“悄悄话”让她在考场上一直走神儿,好不容易做完了整张卷子但是心里十分没底。
那天后,她一直沉浸在某种甜蜜的感觉中,一种有人牵挂和关心的甜蜜,只是,她知道不能对别人说。
英语竞赛的意外出局并没有让唐小唯及时清醒,她非常享受和姚恒坐在一起的每一天,觉得身边的男孩温暖又帅气,就像春天里灿烂的阳光。
姚恒依然是那个喜欢和同学们打打闹闹的男生,只是不知何时嘴上长出了细软的胡须,像一抹不易发觉的绒毛,而且他的喉结越来越突出,嗓音也变的粗狂了许多。唐小唯觉得这样的姚恒有点怪,尤其是每当上课起立时,唐小唯都会尽量比姚恒慢半拍起身,因为她发现姚恒的个头一下子变高了好多,和他站一起,一直没怎么长个儿的唐小唯觉得自己好矮。
虽然跟其他女生偶尔打闹,但是姚恒明显的收敛了很多,他更喜欢和唐小唯一起做作业,两个人默不作声,偶尔有问题他会用指头点一下唐小唯的脑袋,惹得唐小唯拧他胳膊,疼的他五官变形吱哇乱叫。胳膊刚不疼了,他就又会故技重施,气的唐小唯不再理他,却又忍不住捂嘴笑着。
那段日子里,唐小唯喜欢听范晓萱和徐怀钰的歌,开心时哼着:“我是女生,漂亮的女生,我是女生,爱哭的女生 ···”,又或者唱“我爱洗澡皮肤好好,嗷嗷嗷嗷 ···”,有时候,唐小唯也会莫名的伤感,她听着“雪,一片一片一片一片,在天空静静纷飞,眼看春天就又来了,而我也将,也将不再生存 ···”这种说不出的惆怅,让人想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