螳螂

       “一百，两百，三百，点清楚。”人群里一个戴着鸭舌帽的人熟练地点着钞票。

       “谢谢副导演。”阿唐哈腰接过钱。

       六月的南方小城，夜晚湿闷。已经十点半了，阿唐骑上摩托离开片场穿过闹市，往郊区的住处飞奔。就在一条晚间少有车辆的林荫道，一辆车停在路旁的小山丘边，车里不时发出呻吟声。这引起了他的好奇，他小心翼翼靠近。

       “有人！“突然车里的女人尖叫起来。

      车门打开，一个男人惊慌失错地提着裤子从车里跑出来。车里女人连忙拿衣服遮遮掩掩，不肯露面。阿唐瞬时明白了刚才车里都发生了什么。还没等他开口，男人已经穿好了衣服，跑到他身边。

       “警察同志，是我错了，你就当什么没发生。我们马上就走。”

       “啊？”阿唐一下子懵了，自己哪是什么警察啊，明明只是个超市收银员，晚上偶尔还要做兼职才能养活自己。他下意识看了一眼摩托车的后视镜。天哪，剧组的服装还没还回去呢，今天的群演角色是个警察。

       “同志，求求你，你看，我这事能不能就算了？”

       “你，你想要干嘛？”事情太突然，阿唐一时也想不出什么话来接。

       “你看啊，我今天也没带多少，就这么多都给你了，行不？”

       男人边说话，边从包里拿出一叠钞票一把塞给阿唐。

       “那个，你听我说，其实我……”

      还没等阿唐说完，男人已经麻溜地钻进车里，一边嘀咕着：别哭了，丢死人了，赶紧穿好。阿唐看着一沓钱，正要说话，那辆车已经油门一踩消失在夜色里。

      阿唐到家后才回过神来，这身以假乱真的制服居然帮他发了一笔横财，让他似乎想到了什么。终于在一个不起眼的网上论坛里，他看到一个题为“w市车震天堂”的帖子，里面详细说明了地点和一些网友分享的小故事。看完后，他心满意足地躺在床上，感觉这是老天赐给他的鸿运。

       之后，阿唐每到夜深，就骑车来到这个号称是“车震天堂”的小山谷碰碰运气。一有专行此事的男女到来，他便以治安民警的身份扬言将这些人抓往派出所。当然，这些惊慌的人们都会竭尽全力避免进局子，纷纷选择贿赂眼前的“警察”。他也每次装模作样，收了钱了事。长这么大都没见过这么多钱，原来赚钱也没那么难嘛。

      这样的深夜游戏既刺激又有钱赚，于是他白天干脆偷懒在超市的仓库里睡觉为晚上养精蓄锐起来。然而，被老板抓个正着。老板是个做事一板一眼的中年男人，每天都喜欢系一条金色的领带，私底下阿唐和同事们总笑他是土包子。这件事，土包子可不会轻饶阿唐，他狠狠地训斥了一番，叫他如果不想干可以随时走人。此一时彼一时，鬼迷心窍的阿唐自认为已不再是之前那个可以被人呼来唤去的瘪三了。

       “老子正好不想干了！”阿唐挺直了腰板，大声吼道。说完潇洒地离开，留下土包子一脸惊愕。

      又是深夜，阿唐已经迫不及待等天黑了。已经11点，小山里的气温还真是有点凉。阿唐正要作罢，一辆黑色轿车缓缓往山间驶停。阿唐猫着腰，躲在一棵树后伺机。车开始晃动，发出了女人的呻吟声。阿唐嘴角一扬，穿着制服大摇大摆地走了过去，嘴里大喊。

       “喂，干什么呢！”

       车里的一个小伙子像被电击了一样弹出车来，他双手发抖，两眼发直盯着阿唐。

“我说你们要不要脸啊，你们……”

阿唐说话间扫了一眼车里的女人，发现她一动不动地躺着，他吓得后退了一步，看着小伙子。

“你，你做什么了？”

“我，我不知道啊，警官。是她约我出来的，我们不认识的。”

“不认识？那你把她怎么了？”

“我们在网上约出来玩的，她突然说有急事要回去，我以为她是欲擒故纵，就没管那么多，没想到她那么抗拒，我一时用力，她就昏死过去了。警官，警官你相信我，我真的没想到的。”

阿唐听完愣住说不出话。小伙子一把抓住他的手求饶。

“警官，不，大哥，你放过我，我还年轻，不能坐牢。”

阿唐心知肚明，他绝不可能抓他去公安局。事以至此，不如睹个大的。

“小伙子，你这样很为难我啊。你犯了这么大事，要是我放你走，会丢饭碗的。”

“不会的，老大。这个女人本来也不认识我，我就把她随便丢在哪个医院附近，再给她点钱就是了。只要你不说，她拿我没办法的。我爸有钱，你要多少他都可以给你。”

“你爸爸？”

“对对，我爸最疼我了，我这就给他打电话。”

阿唐看着小伙子踉跄着去一旁打电话。他悠然点起一支烟，深深地吸了一口，吐出一个好看的烟圈。过了一会，小伙子回来告诉阿唐，父亲愿意见面聊一聊，约他在市区一家咖啡店见面。

“走！” 阿唐顺势掐灭烟头。

此时，那位父亲当然同样心急如焚，他开着车不停捋着胸前的那条金色领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