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想睡|陨石来临的前一夜

  又失败了。

  这是我第n次自杀未遂,现在还是晚上,我不知道还来不来得及。

  因为天是黑的,我还能勉强分辨时光正在流逝,终点就是天明,也是陨石亲吻这片土地的时刻。

  这片叫做"地球"的土地,是万千生灵挥洒汗水与生命铸就的地方,有瑰丽的传说和善良的人儿,至今我都还有点点记忆,虽然我是,孤身一人。

  人类早已离开了这里,我也不知,为何我还在此地,漫漫逗留。

  可能是某个执念,也许是某样无法宣之的使命,约束我在这里,经历这茫茫几十亿年,做一个孤单的见证者。

  我盘膝而坐,取了点酒,没有下酒的菜,我有些懊恼,早知就应抓点鱼来。

  不纠结这么多,微斟一点,小巧的酒杯被天上的月亮反射出柔和的光泽,流连在其中的酒液,像是落满了星子。

  我微微一笑,仰头一口饮尽。

  火辣的滋味挑逗着并不发达的味蕾,舌尖浅尝一点便被激得急急缩回,只好让它快快流进腹内,我呛了一口。

  唉,这么些年还是尝不惯这味道。

  突然想起,以前有人教我喝酒来着。虽然我被辣得眼泪直流,可那人笑得前俯后仰的姿态,却是让我恨得牙痒痒。

  也奇了怪了,为什么我连今夕都不知何时,却还记得久远时光里的一声笑。

  那人说:"酒要一口气喝才过瘾!"

  一饮而尽,我只看见他眼神里的洒脱和笑意,喝过一点点酒,便想要唱歌。

  不想睡

  我要陪你一整夜

  我要幸福的催眠

  天旋地转的晕眩

  ……

  好像陌生的音调随着那扭曲的时光,纷至沓来。

  我有些微醺,抿上嘴轻笑,有一声"咻"划过耳膜,眼前有碎光闪现。

  我抬头一看,天边有隐隐的亮色,好像裂缝,有黑色的风从那缝中缕缕撕开。

  我满不在乎地低下头,不过是陨石来临的前兆,末日的将至并没有造成任何的紧张。我又仰起头,我又愣住了。

  是幻觉吧,我看到了你。

  那是我的恋人,满头的长发,明眸皓齿,是那抹明媚的笑,和这清冷的南极,撞击出不一样的烟火。

  烟火在我心里燃烧,我不自觉地红了眼眶。

  尘封过的记忆像潘多拉的魔盒,打开了一道巨口样的深渊。

  "你看我呀!"

  "你记得你说过要来找我的!"

  "我们说好要一起去呼伦贝尔看星星。"

  "你带我走吧。"

  以及,"这辈子,我从来没有后悔过。"

  "呵……"我自嘲地笑了笑。

  头顶的星子依旧滴滴璀璨,眼泪却滚烫地酣畅流淌。

  眼泪流得一点都不漂亮,突然而来的悲伤灌满了我的心口,巨大无匹的空虚感渗进了血液,我突然不知道自己是谁。

  或者说,我从来都不知道。

  迷茫于这即将毁灭的尘世,陨石来临的前一夜,我却问起了那个从来没问过的问题。

  这上天,为何要给我这么荒凉漫长的生命。

  活过几十亿年,蹒跚到最后的时光里,与时间搏斗如此之久,却只有那知己和恋人的记忆,让我显得不那么苍白。

  与珍视的一切不停告别,不断地拥有和失去,在永恒面前,所有都显得稍纵即逝,可对于永恒来说,那何尝不是一种令人可怖的空虚与寂灭。

  因为这些东西,只有我一个人记得。

  记得我的人和物,都被时间这只妖怪收走了。

  我更加不想睡了,我更加痛苦了。

  我宁愿没有这漫长到虚无的生命,因为若是拥有,便就注定,不管你多么珍惜,都会在这片苍凉的时间之海里失去,并且疼痛,没有尽头。

  这天边的罅隙越撑越开,摇摇欲坠的星子渐渐熄灭,压顶而至的陨石,带着熊熊的火焰,那份火种的能量扑面而来,我抬起头,嘴角边扯出了一丝笑,那是释然的笑。

  无穷无尽的生命,随着陨石的到来,终于迎来了末日。

  我却一点都不难过,因为我知道,我可以去找那些我爱的人了,喝酒还是亲吻,都是我的新的希望和梦想。

  我欣喜,我丢掉了痛苦,我的眼泪更痛快地流下,落下来的眼泪化作散发萤光的石头,我张开双臂,给了我眼前那片炽烈,第一个拥抱。

  最后一次的黑夜过去了,我给了新开始一个微笑。

  地球的第五纪元结束了,以我的拥抱作结。

  可地球的生命没有结束,新的生物不息繁衍,我流下的泪化作的萤石,作为上个文明存在的痕迹,在新的世界延续。

  "你看,这石头发着光。"那是个小男孩像献宝似的展示给身旁的小女孩。

  石头发出淡淡的蓝色光芒,小男孩的脑海里猝不及防地响起一阵低沉的男声。

  "你好,新的世界。"脑海里的男孩子露出灿烂的笑容。

  "用有限的时间,用力地珍惜你所拥有的一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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