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天的风

读书到底有没有用,并不是一个判断题,没有“不是既非”的答案。

于我而言,读书上学给予了我平凡与安稳的生活。虽然拿了医学硕士研究生的学位,我还是觉得自己知之甚少。

读书让我有了对生活说不的勇气,也有了一点点自渡的能力。

若是现在的我,绝对不可能接受别人的男朋友夜宿寝室,即便寝室也算公共场所,也没有那么多唯唯诺诺的纠结与苦恼。

至今我也没想通一个三十多岁的男人和一个十七八岁的小姑娘谈恋爱,两个都在外打工,也不至于租不起房,住不起旅舍。来女孩的宿舍表现出一份难舍难分是怎么一回事。

我对这个室友小妹妹的男朋友,还有两面印象,一次是以我下班后,伴着晚霞回到宿舍,打开门看见他,然后转身又回了车间。

车间工作是两班倒的,加班需要组长排班,通常也不会排我们这种业余选手。

我觉得原因有二,一是虽然我们年轻、学习能力强,但也正是因为这样,我们很不稳定。迷之自信地觉得燕雀安知鸿鹄之志?一言不合,就拍拍屁股走人。

又譬如像我这种寒假工是很确定的上了今朝不上明天,也没有必要给予我更多的将就,相比于我这种出来玩闹的孩子来说,需要养家糊口的中年妇女,更需要这份微薄的薪资。

所以在大家都想挣点余粮回家过年之际。工厂更愿意选择艰朴的中年大姐。

二是她们的忠诚度普遍较高,也更珍惜手中的工作。

不像年轻人,不仅有今朝有酒今朝醉的散漫,还有此处不留爷自由留爷处的狂妄。

所以,我回到车间,也并没有请求加班,只是想在这个陌生的城市,寻一个落脚处,静静的待一会儿,或许静不了,也可以听听他人闲扯的八卦。

车间组长问我:“怎么不回宿舍休息?”我一时愣住,这算是我没有料想到的,什么都不做的我在这里显得突兀。我说:“我待会儿再回去。”或许是心里有事,脸憋得有点红。

车间组长又说:“下班了就回去休息呀,是生病了吗?脸这么红。”

我说:“没有生病。”

晚班的车间组长是个大男生,或许是姨母情怀上头了吧,还在不停的问我怎么怎么不回宿舍,看我脸红红的,是不是不舒服。

这突如其来热烈的关怀,让泪眼浅显的我,不仅憋不住脸红,还憋不住泪水滴答滴答的往下落。

当时只觉得,好尴尬呀,为什么要哭,这是什么值得哭的事吗。

可我并不想流泪的,我只是控制不住我的眼泪,它从来就不听我大脑的管控,这么多年了,我只希望与它和谐相处。

不要让别人觉得我脆弱不堪,小气家家的。眼泪不合时宜的止不住,这下不仅是车间组长对我关怀备至了,一旁知心大姐也加入进来,又是热烈的嘘寒问暖。

眼泪更是止不住的滴滴答答,还有轻微的抽噎声,管不了什么形象建设了。

可我也不能这么毫无缘由的跑来这里哭一顿呀。在人群中没有缘由的哭和没有缘由的笑是需要解释的,没有解释就很难对得起这些热切又八卦的目光。

好吧,我说一个吧。把憋在心里,纠结来纠结去的事儿说出来,看看这位知心大哥这群知心大姐能给我个什么好建议。

我抽抽嗒嗒说:“宿舍里有个男生,我不想回去。”

嗯……在他们听来就是宿舍里有个男人,然后我不敢回去。

工厂管理明确规定:“女生宿舍,男生止步。”

组长说:“女生宿舍,为什么会有男生进去,他去多久了?”

已经开了个头,就没有什么秘密不可说了,况且我也并不觉得这是个秘密。

我说:“去多久我不太清楚,我回宿舍就看见他了。”

组长说:“他之前经常去吗?”

我说:“偶尔吧,有时候我早上起来,才发现他在我们宿舍。”

问题显得更严重了许多,他们刚开始以为只是闲逛女生宿舍,现在居然还留宿。这个问题,不仅仅是有男生留宿女生宿舍这件事了,还有宿舍的管理漏洞问题。

总之,那时的我也不太清楚,这么一件小事,组长怎么打了好几个电话,一会儿指责对方怎么管理的宿舍,一会儿又是汇报什么的。然后呼啦啦一大群人带着我往宿舍赶去。

我弱弱的问组长:“把他喊出去,不就可以了吗?怎么需要这么多人?”

他没有给我更多的解释,忙着打电话。乌啦啦一群人,脚步声远远传来,有一股磅礴之势。

我说:“那我先回宿舍让他离开吧。”

这一刻,我已经来不及纠结男生留宿女生寝室是否合理,而是在想这么多人,打群架都够了,这是要群殴吗。

当然,群殴是不可能群殴,但很显然,我给别人带来了麻烦。

十九岁的我,不想过多的打扰别人的生活,更不想给别人带来麻烦,一怕被报复,二怕被报复,就想平平淡淡过自己的小日子。

我急急忙忙先赶去了宿舍,那个男的还在,我故作镇定地说:“你快出去吧,他们要来查宿舍,你在这里不太合适。”

他问:“怎么要来查宿舍,他们知道我在这里?他们怎么知道我在这里?”

显而易见,是我去说的,我也没有苍白的去回避。

我说:“我刚回来了一次,看见你在这儿,不想打扰你们,又回了车间,然后组长问我,为什么不回宿舍,我没忍住,就说你在这里,我不方便回来。”

他一副了然的坦然笑了笑说:“是我让美女为难了,我的不是,我这就走。”

后来还有没有查寝,那呼啦啦的人群怎么散的,我记不太清楚,是真的想不起来。

安静的过了一夜,再见到那个男的时候,是在车间,远远的传来咆哮声,他来找车间组长,暴怒地问:“为什么要扣我老婆工资。”

然后又是拍桌子,又是挥举拽紧的拳头,像一只十分愤怒的狮子,耳脸通红,青筋暴起,整个人看起来十分狂怒,感觉下一秒就能把对方揍成肉泥。

对面的白班组长大姐,悠然的整理手里的资料,一句公司规定,也不理睬一旁的狂怒和威胁。我内心佩服得五体投地,这大姐是见过风雨和世面的,这时再看她每天穿着的红色长筒袜,不再像年轻小姑娘们吐嘈的那样土不啦叽,倒显得还有几分俏皮可爱。

无声的淡然,就会让狂怒的对方,像只没有牙齿的老虎,挥舞着袖珍的拳头,不足为惧。

我们质检车间旁边就是领导办公室,有几个领导我不太清楚。用玻璃隔断的办公室和车间,办公室又再隔成两小间。一间是懂事长办公室,另一间是懂事长秘书和其他文员管事的办公区域。

只要你有一颗八卦的心,就能竖起耳朵听来许多车间里的是是非非。遗憾的是,我并没有一颗特别八卦的心,只听自己撞上门的故事。

所以我并不知事情的全貌,只大概猜出一点,他被扣钱了,我的室友小妹妹也被扣钱了,然后他俩不确定是被开除,还是自己愤然离去。

哦,应该是三个人,因为两个室友小妹妹是一伙的,一个人离开,另一个也必然会一起走。我挺羡慕她们这种有福同享有难同当的友谊。

随着她们一同离去的,还有我的行李箱。行李箱的跑路,我把它定义为偷窃。能追回来最好,找不回来也没关系。

流程还是要走一下,发个朋友圈吐嘈一下出门打工的艰辛:“路费还没挣到,行李箱不知所踪。”

有一点点身无分文流落街头的苦涩了。生活常常给我留一扇窗透进阳光,我亦不会把自己置于绝境。

有人会说,大学生没有钱算什么绝境,很多大学生都没有钱,打电话找父母要点就是了。

可是,不是所有的大学生都会找父母要钱,父母也会不是所有孩子的依靠与港湾。

靠山山会倒,靠人人会跑,我一直觉得我若是靠父母,父母会跑得更快,他们能帮忙解决我常规学习生活的需求,我已感恩戴德,涕泗横流。

不敢奢求他们能帮我善后,亦不敢给他们多添一丝麻烦。

不被命运温柔以待的孩子,突然发现生活对自己还不错,弱小的心就容易变得温暖还有一点惶恐,害怕幸福来得太突然,会如风沙一般,悄悄从指缝溜走。

12岁那年,突然吃上妈妈做的饭,就觉得真是走了大运,还能不劳而获,吃顿热乎饭。

突然穿上妈妈帮忙洗的衣服,就觉得这生活也太甜蜜了吧,每周都有干净衣服穿了,真好!

然后,每个周每个月还有爸爸准时给的生活费,不得不感叹这生活简直是蜜里加糖,空气都是甜的,冬天的风都变得有温度,岁月怎一个静好了得。

爸爸喜欢种白菜,家里的菜园一年四季都有白菜,从小白菜到大白菜再到白菜抽条。

我有时候觉得白菜好吃,有时候又觉得白菜无味,甚至有点点难吃。

我一直觉得是因为我看白菜看腻了,才会很多时候不喜它,一股模糊的记忆闯入心头,突然看见依附在白菜上的冰雕。

童年的冬天要冷很多,整个寒假不是在下雪就是在结冰,外公的菜地里总有吃不完的白菜,冬天的白菜在我穿上棉袄的时候,也机智的给自己加件厚厚的衣裙。

每次去采摘,都会不小心抖落冰姑娘精心为它缝织的外套,横七竖八的脉纹清晰可见,我常常被这件工艺品吸引,一时忘了手脚的冰冷。

我轻轻剥下它的外套,小心翼翼地捧回家,欣赏观摩很久很久,大自然的鬼斧神工,更让我痴迷沉醉。

什么冰水洗白菜倒是不值一提。

小脸常常被冻得通红,有点像卖火柴的小女孩。可能还不如卖火柴的小女孩,故事里只写到她非常冷,小脸通红也不过是我的猜想,她没有像我一样,还流着两条长龙。

我想这冷冽的风,不会放过任何一张孩童的脸颊,使劲的吹裂吹红,才是它的乐趣所在。

生活就是这样,极力去粉饰太平,可那些曾经的创伤或多或浅留下的疤痕,一不留神就把你拉入记忆的深渊。

有的伤口经年累月也还没有愈合,偶尔偶尔浸出一点点血迹,在这雪白的冬天,晃得人生疼。

我该怎么去抚平那生疼的伤口呢,若去假装一副父慈女孝的岁月静好。那我用什么来填补童年没有父亲的空白,用什么来掩饰十二岁的女孩初次和自己父亲见面时的慌张与无措。(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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