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你说什么,领导要来咱们家进行家访?”正在夹菜给女儿的晓芸有些惊讶地看着丈夫。
“嗯,今天下班的时候部门主任对我说的,说大概就在下周,具体哪一天还没有定。”丈夫石建飞很平淡地说。
“爸爸,你是不是做了什么坏事领导才来家访的呀?”女儿玥玥听爸爸这么说,很认真地问爸爸,“在我们学校,那些学习成绩不好的学生老师才会去家访哟,所以爸爸一定是考试成绩不好了,对不对?”
玥玥咬着筷子,笑眯眯地看着爸爸。
“你这孩子,乱说话。爸爸都是工作了的人,哪里还会有什么考试成绩?”妈妈觉得好笑。小孩子的想法就是与众不同,竟然和学习成绩联系起来了。
但是晓芸笑过之后,忽然觉得女儿说得有些道理,忙问道:“你不会是真的在工作中出了什么问题领导才来家访的吧?”
“瞧你说的,想哪儿去了,你真以为我还是学校的学生呢?家访这是单位的传统,每年领导都会到一些职工家里进行家访,还要拍照。据说是为了应付上级的检查,今年可能轮到我了吧!”石建飞夹了一块红烧肉放在嘴里。他特别喜欢吃妻子做的红烧肉,不断地点头称赞。
“爸爸,你的肚子都那么大了,还吃这么多红烧肉!”玥玥调侃爸爸。
“嘿,谁叫你妈做的红烧肉这么好吃呢!”女儿经常笑爸爸的大肚子,但石建飞毫不介意,还特意在女儿的面前揉一揉圆圆的肚子,惹得母女俩哈哈大笑。
听丈夫这么一说,晓芸放心了,但同时也想起这倒是一个机会!于是对建飞说:“对了,你说如果领导来家访,咱们就请领导在家里吃顿饭怎么样?我呢,就做几个拿手好菜招待领导。这道红烧肉绝对不能错过!”
“让领导在家吃饭?为什么啊?”石建飞对于妻子的这个建议不大赞同。
“还为什么!你看你,都在部门做了十几年的基层岗位了,就没想过要升个职啥的?虽然我对于你当不当个官无所谓,但是周围认识的邻居哪个不是这个主任,那个科长的。我和他们的老婆聊天的时候,听到她们话里略带讥讽的那种不屑,心里就有气!”晓芸说到这儿,恨恨地吞下一口饭。
“当官有啥好的,整天做一些自己不喜欢又不得不做的事情。现在的我觉得挺好啊,做自己的事情不用看领导脸色。回到家还可以陪陪老婆孩子,吃老婆的拿手好菜,不是挺好的吗?”石建飞摸了摸妻子的脑袋,表示安慰。
“去去去,我又不是小孩子,摸什么头啊!”晓芸觉得在孩子面前有些不好意思了。“说是这么说,但这可是求之不得的好机会啊,可不能浪费了!咱们这么办,你明天去单位好好打听打听,具体是哪一天来咱家,我好提前准备!”晓芸想这次可是难得的机会,绝不能错过!丈夫是个榆木脑袋,需要她的精明来提醒提醒,否则一辈子就干个小科员,实在是憋屈!
~2~
“老公,你打听清楚了没有?”第二天石建飞一回到家,晓芸就迫不及待地问。
“打听什么?”石建飞一边换衣服一边问。
“还打听什么,昨晚说的事啊!领导具体哪一天家访?”晓芸有些急了。
“哦,这事啊。今天忙,没工夫问。等明天再问吧!”石建飞倒显得很淡定。
“明天?明天你还上班啊!我看你年岁不老,脑袋瓜已经不灵光了!”晓芸很失望。
石建飞才忽然想起,明天是休息日,不用上班。
“如果领导周一来,那等我下班回到家再做菜可能就有点晚了。如果是这样,就麻烦了!都是你,自己的事情一点也不上心!”妻子晓芸噘了噘嘴嘴,去厨房忙活了。
“如果真是周一来,那咱们就请领导去外面吃,这样不是更好吗?”石建飞走到厨房对妻子说。
“我说你呀,现在抓领导贪腐这么严,出去吃,万一被人误会了,他们可不会冒这个险。再说了,在家里吃,说话送礼什么的也方便,不用顾忌那么多!”妻子炒完最后一道菜,麻利地盛在了碟子里。
“还要送礼?”石建飞觉得妻子真是越来越离谱了,“不就是个家访吗,至于吗?”
“至于,太至于了!就你这云淡风轻的,我看升职就永远也落不到你头上!”吩咐道:“洗了手拿碗筷吧,等玥玥从同学家一回来我们就吃饭!”
双休日,石建飞一家三口在超市里买了一些平时他们都不大舍得吃的菜肴,什么螃蟹啊,澳洲大红虾啊之类的,买好了放在冰箱里。还买了两瓶五粮液和一些贵重礼盒,随时恭候领导的光临。
玥玥看到这么多好吃的,高兴地对爸爸说:“爸爸,以后让你们的领导经常来家访吧!这样我也可以跟着沾光了!”夫妻俩对视一眼,哈哈大笑。
~3~
在妻子的一再叮嘱下,石建飞周一刚一到单位,就向主任打听领导家访的时间。
“老婆,我已经打听清楚了,领导周三晚上来家访!”石建飞按照妻子的吩咐,将情况微信给了她。晓芸回了一个胜利的手势,并表示周三要早一点回家,准备一桌丰盛的晚餐。
红烧肉、蒸螃蟹、红焖大虾都做好了,就等领导上门了。可是一家三口左等右等,都快晚上8点了,还没见领导的踪影。
“你不会是听错了吧?”晓芸看了一眼挂钟,怀疑丈夫听岔了。
“怎么会,主任亲口说的,不会有错!”石建飞信誓旦旦。
“妈妈,我好饿,能不能先吃点?”玥玥靠在妈妈的身上,有气无力地说。也是,对着一桌子的美食,让一个孩子怎么忍受得住诱惑?
“宝贝再等等啊,等爸爸的领导来了,咱们就开吃!”妈妈摸了摸玥玥的小脸儿,亲了一口。
8:15分了,还是没有动静。
“你能不能打电话问问?”晓芸有些着急了,都这么晚了还不来,究竟是怎么回事?
“我打电话问谁啊?这事不知道去问谁,也不知道是哪个领导过来,我们主任也不清楚。”石建飞一连说了三个“不”字,玥玥听了之后,问爸爸:“爸爸,你刚才说了三个‘不’字,这算不算排比句啊?”
晓芸“扑哧”一笑,玥玥的话舒缓了一下有些沉闷的气氛。
领导果然没有来。面对一桌子的美食和饿得有些发慌的胃,只有玥玥高兴地大快朵颐,石建飞和晓芸都食不甘味。他们都纳闷,领导怎么就没来呢?
~4~
“飞哥,你能不能提供一张你们家客厅的照片给我?”第二天上班后的石建飞本想去问主任为何昨晚领导没来,却碰到了信息部的小廖。
“我家客厅的照片?干什么用?”石建飞一脸疑惑。
小廖看了看周围,然后凑过来小声地对他说:“这一阵不是领导要家访应付上级检查吗,但领导最近确实是没空,就想让我们用PS的手段来造造假,所以才管你要照片啊!”
“啊,还可以这样啊?”石建飞觉得匪夷所思,惊讶地看着小廖。
“你别这样看着我啊飞哥,我这不也是在执行上级的命令吗?对了,等会儿我还要给你照一张和别人握手的相片,但就是你一个人做出要握手的姿势,脸上再带点笑容,我的任务就完成一半了!”小廖拿着相机笑呵呵地对石建飞说。
“这是搞什么鬼?和别人握手,又让我一个人摆姿势,这……这不是明显地作假吗?太离谱了吧!”石建飞很生气,领导放了自己的鸽子不说,还让他来配合作假!“我不照,也没有家里客厅的照片给你!”说完坐到自己的位置上,不理小廖。
小廖则又凑过来小声地说:“这事就你知我知,没有第三个人知道,再说你也没啥损失不是?”
“没损失?你怎么知道我没损失?”石建飞忽然想到可不能说出因为要请领导吃饭家里买了好些东西的事情,所以一转话题:“反正,我是不照,你自己看着办吧!”
小廖直起身子,没好气地说:“我说老石,这可是领导吩咐的。如果你不配合,那我也没办法。再说了,这事就算你不配合我也照样能够搞定。只不过看在咱俩关系还不错的份儿上来找你,既然你不给面子,那我也没办法。再说这种事情你又何必较真呢?一两分钟的事情,对你来说又没什么损失,现在很多事情不都是这样吗,你又装什么清高啊?”
看着小廖气呼呼地转身离去,石建飞的心里颇不是滋味。他想,就算我脾气再好,也轮不到你来教训我,给我上思想政治课啊!
~5~
“建飞啊,公司有一个新项目需要你去跟一跟,等一会儿你将手中的活儿和陆凡交代一下,准备交接。”一周后的某一天石建飞刚一上班,主任就将他叫去了办公室。
“新项目?在哪儿?要去多久?”石建飞有些懵了,怎么会这样?
“哦,就在分公司所在的新余县。至于多久,要看工程的进度了。在这方面你比较熟悉,所以就先调你过去配合一下。你明天就直接过去那边报道吧!对了,明天还有两个人和你一起去,早上八点半准时在公司大门口坐车。记得收拾好行李带上。”主任看了他一眼,又意味深长地对他说:“建飞啊,有时候做人呢,也不要太死板,咱能给别人一些方便就给一些方便,不要太过固执。到头来自己反倒得罪了人,这样就不划算了嘛!你说是不是这个理?”
自己果然没有猜错,就是因为那么一件小事,导致今天自己被调去分公司。这人心,可真是难以揣摩啊!
妻子晓芸得知丈夫被派去分公司,气得直骂娘。为此哭了一个晚上,数落建飞的领导,数落建飞的木讷,数落自己怎么这么命苦。但事已至此,却也无可奈何。
第二天,当车子疾驰在高速公路上,石建飞和另两名同事闲聊时才发现,他们俩也是因为不肯配合照相,才会被“发配”到分公司去的。没想到三人竟“同是天涯沦落人”!彼此苦笑着叹了长长的一口气。
阳光虽然透过车窗照在石建飞的身上,他却觉得很冷,很冷……
无戒365极限挑战营 写作第037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