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开始怀疑自己的脑子了!难道是在家里呆了一个月,傻了?一篇文章大纲,我写了两天还没有写好,难道真的要去灞河吹吹风,醒醒脑?
想象一下,凛冽刺骨的寒风中,我像幽灵般走在黑黢黢的灞河边,四周一片静寂,除了我的鞋底磕着水泥板发出“噔噔……”的声音,便是“呼呼呼”的风声直灌耳膜,掠过我面颊,生痛生痛的,深不见底的河面上覆盖着一层薄薄的冰……
时间跳转到二十多年前,我随父亲去一个边远的山区支教,在那里,我感受了真正的严寒和荒凉。而人们的朴实和善良,至今想起来都是温暖的,令我回味无穷。
小时候的冬天,可比现在冷得多,我天生体质弱,一到农历十月,我妈就给我穿上厚厚的棉衣棉裤,生怕把我给冻着了。
刚开始的时候,爸爸把那里描绘得很好,说是山清水秀。也是我妈妈当年工作过的地方,妈妈生我时,在即将临盆的时候,是善良的村民用担架抬着我妈走了几十里地到乡卫生院,才使得我们母女平安。
那里没有班车,爸爸骑着自行车,我坐在前边的横杠上,后边儿绑着被子,锅碗瓢盆,还有我们爷俩的口粮。初秋时节,人们在地里忙碌着,金色的阳光洒在大地上暖暖的,漫山遍野的红色,金黄色,这是一个硕果累累收获的季节。
一路上,人烟稀少,只要有人,他们都会亲热地跟我们打招呼,仿佛我就是隔壁邻居家的孩子,他们对我竟然没有半点陌生的感觉。说来也真是奇怪,初到此地,我竟然也没有一点陌生的感觉,仿佛一直生活在那里。
好不容易跟爸爸到了学校,一排青砖大瓦房,一共有八间,这是一路上我看到最气派的房子了。
八间房子包括教室,老师宿舍,厨房,从教室的西南角转过去,还有两间小房子。爸爸说那两间小房子是专门烤火的地方。
我和爸爸正说着话,一位看上去大概七十来岁的奶奶抱着一抱柴火过来了,爸爸说是家住学校旁边的刘奶奶。
刘奶奶放下柴火,拉着我的手,那亲热劲可是发自内心的,“这孩子,命大有福!转眼也长这么大了,好啊!好啊!真好!”
“是啊!当年也幸亏大娘您啊!是您带着乡亲们把妮儿母女俩送到卫生所,救了娘俩的命。”爸爸拉着我,给刘奶奶深深地鞠了一躬。
“天哪!这可使不得!”刘奶奶赶紧拉着爸爸。
后来我才听爸爸说当年我妈临盆之际,雨特别的大,泥石流,洪水,让本来交通落后的山区更加无法出行。是刘奶奶让她儿子,侄子,外甥绑了担架,召集了附近的村民,抬着我妈去的乡卫生所。
刘奶奶一边跟我们说着话,一边往地上的大火坑里添加柴和准备烧火,我很是纳闷,暖烘烘的太阳正当时,烧的是什么火啊!
太阳落山只是瞬间的事情,夜幕慢慢降临,我感觉寒气逼人,真的很冷,很冷。这我才知道爸爸说得有点儿冷只是安慰我而已。
傍晚的时候,五爷爷又送来一竹篮子红彤彤的柿子,爸爸将柿子放在火坑边的石板上烤着,柿子被大火烤得冒泡泡,发出嗤啦嗤啦的声音,爸爸让我尝尝,说是和我们老家的柿子味道不一样,还真是,那是我吃到最好吃的柿子。
曹爷爷也来,李叔叔也来了,只一会工夫,房子里堆了一大堆吃的,白菜,土豆,腊肉,红薯等。大火坑被围得满满的,那时候,我并不理解我们怎么和这些人这么亲,现在,我也终于明白,我是他们豁出命救下来的孩子,在他们的心里,我就是属于这里的孩子。
这里虽然很贫穷,但是他们淳朴,善良,每个人心中都充满了爱,让人感到很暖很暖。村民一直盼望着能有老师来教教他们的孩子们,这里的孩子太需要一个老师。因为太偏僻,所以每年派来的老师待不了多久,就想办法离开了。我不知道爸爸会待多久,但是我在村民眼中看到了期待和恳求。
那个冬天是我人生中度过的最冷的一个冬天,农历的11月份,我们打水的时候就需要用一个铁锤子把河面上的冰凿个窟窿,再用水瓢把水舀进桶里。最夸张的是桶里水,一夜之间就会冻成一个大冰块,这种场景我小时候真的没有见过。
我看到从山上淌下来的水,成了碗口那么粗的冰柱子,挨挨挤挤地挂在半山腰上,像晶莹剔透的水晶柱,漂亮极了。最令我不可思议的是河面上的冰足足有两尺厚。天呐!我曾怀疑自己到了北极,那年冬天我的棉衣,棉裤,棉鞋都是妈妈新做的,为了对付这个冬天,妈妈还做得特别厚实,我感觉我穿得笨拙得跟大狗熊似的。
最难忘的,觉得最好玩的是被我称为“水上溜冰场”的地方。
那里是大转弯处,一年四季都不会被阳光垂爱,就连六月三伏天也和别的地方有好几度的温差。冬天更不用说了,河面上结的冰足足有三尺厚,村里人说霜降以后,这里就会开始结冰。难怪这么厚呢,原来是比别的地方先行一步。
放学铃声一响,我跟同学们一窝蜂地往“水上溜冰场”跑,我好奇地用石头去砸冰,小伙伴儿说我拿的石头不够大,大家都“哈哈哈哈……”大笑不止。
我们在冰面上肆无忌惮地撒欢。有的小伙伴穿的是棉皮靴,鞋底订了掌的,走在冰面上,跟穿了溜冰鞋似的,滑的可顺畅呢,有的小伙伴一个人蹲着,另外一个人拉着他的手,一滑而过。
凛冽的寒风“呼呼……”的吹着,鹅毛大雪洋洋洒洒的从天空飘落下来,脸上跟拿刀划的一样疼,小脸被冻得红彤彤的,一双小手被冻得有些红肿,一双小脚却是热乎乎的,谁的滑冰热情都没有一点减退的意思。
刚开始的时候,爸爸怕我冻感冒了,追着我回家烤火去,只是回去不出10分钟,窗外的小伙伴打着各种掩护,我还是会偷偷地溜出去。爸爸实在是无奈至极了,只好给我灌了一个大暖水袋抱怀里,然而,那只可怜的暖水袋最终躺在大石头的怀里散尽最后的余温。
整个冬天,我不断地感冒,前前后后地发了三次高烧,妈妈可没少埋怨爸爸。可是我,刚退烧,又会想尽办法溜出去。我记得是第二年阳历的3月份,那里才万物复苏,漫山遍野山花盛开,到处散发着泥土的芬芳,我换下了厚厚的棉衣。那时候我所谓的“水上溜冰场”的冰才渐渐开始融化。
那个冬天,虽然很冷,可是至今想起来的时候,心里暖暖的,嘴角上扬。
抬头看向窗外,没有了车水马龙,没有了万家灯火,夜,非常地安静,我起身关掉台灯,也该去睡了。
轻轻推开卧室的门,先生还没有睡,斜靠在床上看书,这是我们十几年来的默契,再晚,都会为对方等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