抬头看了看已经变得金黄的银杏叶子，这是这条街道上唯一一棵银杏树。昨晚发大风，本来以为要来一阵绵绵的秋雨了，早上竟停了下来，只是掉了许多银杏叶子，黄灿灿的，铺了一地。

“小鬼”，向玖捡起地上一片比较完好的银杏叶，转头看向身边的男孩，“你就打算这样一直跟着我？”

男孩已经忘了自己的名字，向玖觉得总不能一直叫他阿飘，于是搬出了厚厚的汉语词典，要给他取一个最高大上的名字，嗯，耗时两分钟，终于敲定了，就叫“小鬼”吧……

小鬼不吭声，不跟着向玖，他不知道去哪。他已经飘了很久了，久到自己也忘了，从确定了向玖可以看见自己，就一直跟在向玖身边，算来，这样跟着也有两个月了。

向玖一开始是很排斥这样一只阿飘跟在自己身边的，谁知道自己洗澡他有没有偷看，每天早上醒来都看见房间里站着一个陌生的人，不，飘着。记得遇到他的第二天早上，闹钟响了之后自己就迷迷糊糊坐起来，刚打开眼睛，小鬼那张放大的脸就在面前，盯着自己，还没来得及尖叫，就两眼一翻，晕了。

类似这种事情还有很多，比如大晚上站自己身后吹冷气，或者化成血肉模糊的样子突然窜到自己跟前。每当自己有一拳锤爆他鬼脑袋的冲动时，向玖就不断深呼吸，我不生气我不动手这是我的救命恩人我不气。

向玖在Y市读大二，去学校的前一天和小姐妹去逛街，晚上走路回家的时候明显感觉到后面那人一直在跟着自己，附近没有什么人，共享车公交车都没看到，跑路的工具都没有。

当时心里跟打鼓似的，不敢大声呼吸，全凭腿部的肌肉尽量保持镇定和平常的步伐，发微信给一个比较熟的伯伯说有人跟着自己，那大伯立刻打了电话过来，向玖点开免提，说自己现在在……

还没有说出地址，后面一直跟着的那人就快步冲了上来，扑面而来的酒气，那人一只手狠狠勒住了向玖的脖子，另一只手拦腰抱住她往路边草丛拖，手机在撞击下摔在地上，大伯的声音从手机里面传出来，

“喂，喂……”

脚已经站不稳了，只能一边条件反射性的用手指甲用力掐在男人手臂上，一边尽力缩下巴。背后那男人似乎有些狂躁，用力一甩将向玖摔在地上，在她想要逃走时抓住她的脚踝往黑暗的地方拖。

想要甩开男人的手，但是脚一点力气都使不上，手死死在地上扒着，却是一点用都没有。

整个人被按在地上，脖子再一次被掐住，剧烈的疼痛感和窒息感。

当时在心里想，可能今天就要交代在这了呢……

好像看见了那天那个男孩子，白色的T恤和中裤，

是幻觉吗，果然自己快死了啊……

见他往掐着自己脖子那人扑过去，

诶没用的呢，你是灵体，碰不到人的。

意识已经渐渐模糊了，掐着自己的手却突然松了力气，那男人像是失了支撑，一头栽倒在旁边。

向玖猛的咳嗽起来，愣愣撑着支起身子，得救了？

“你还坐着干嘛，赶紧起来，等会他醒来了怎么办。”

向玖咳得眼泪都出来了，看到旁边飘着的男孩，不是幻觉？

男孩皱着眉头看她继续坐着，

奇怪，明明这么黑，我怎么能看见他皱眉头呢……

向玖颤颤巍巍爬起来，摸着自己的脖子，手掌上的血和沙石混在一起，摩挲着在脖子上留下血痕，看起来有些瘆人。

仍在不停的咳嗽，双腿有些发软，下意识的想去抓男孩的手，

没有丝毫意外的，抓空了，毕竟他是灵体。

“走吧。”

向玖缓了缓心神，一边咳嗽一边跌跌撞撞往公交站台小跑去。

“你去哪？”

“公安局。”

“你为什么不捡手机直接打电话报警？”

“手机，忘了……”

“你要不要回去捡手机？”

“不，我惜命。”

“……”

向玖跟学校请了一个月假，去医院检查了身体没什么大事后就在家休养，向母白天去上班，男孩就会飘来她房间陪她聊天，陪她看肥皂剧。等到身体好些后报了散打，阿飘就每天跟着她去健身房转。

向母本来想在家陪她，被她拒绝了，之前失明，向母就已经请了很多天的假了。

向玖捻了捻手里的银杏叶，

“你那天是怎么做到的？那人怎么突然就倒下了？”

这还是那件事发生以来，向玖第一次主动提起。

“不是我。”

“我看到你往他身上扑。”

“……我扑灭了他肩膀上的一盏命灯。”

“命灯？”

“对。”

向玖转头悠悠看向他，“那你怎么不早出来？”

“……我当时在别处玩，感觉你的气息越来越弱，就赶紧飘回来找你来了，这不正好就看见你被掐着了吗。”男孩看起来有些委屈，向玖却感受到他的一丝心虚。

有风吹过，树上的银杏叶扑簌簌落下来，男孩本来要去接的，然后就看着那叶子穿过自己的掌心，直直的掉在了地上。

向玖突然笑了，

“走吧，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