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晚是一个雨夜。
噼里啪啦的雨声,从纱窗门外传来,还伴随着雨水溅起的青草土地的味道。
我书桌旁的台灯,白炽光芒照亮我这漆黑天地间唯一明亮的一隅。偶尔还有飞蛾和无名小虫在灯前飞过,与灯光缠缠绵绵地亲亲我我,又若即若离地飞远飞近。
投下的阴影亦斑驳闪烁,如我电脑上的光标一闪一闪,如我指尖的键盘,噼里啪啦飞舞。
今晚与朋友出去聚餐,聊起来说成年之后你给自己买的所有东西,都是对自己童年缺失的满足。
每次逛街,我的朋友蒙蒙总喜欢买衣服,几乎她所有的钱都用在了买衣服上了。她很瘦,我认为她穿什么应当都是好看的,对于饮食,也并不挑剔,但是从不多吃,只爱吃清淡的食物,尤爱吃素。
我则与她相反,我几乎所有的钱都花在了饮食上,我喜欢吃东西,应当说,无论是开心还是难过,我总爱美食加以抚慰内心。
我比较胖,对于穿什么,我并不挑剔,舒服就好,虽然我时常看到漂亮的女生,美好的身材时会感慨,说真好看,看到好看的衣服想要穿的时候,看到size就是完全不合适,我也会感慨一句,我要减肥。
但是我知道,我其实并不在意身材,我的内心深处,觉得自己并非要达到那么瘦的身材,自己现在这样的身材,我应该从内心深处并未觉得有任何不妥,所以我只是口中说说,拿起衣服看看,最后也是毫无留恋的从服装店里走出去,而并未有任何的遗憾和留恋。
我对漂亮的衣服和美好的身材,都是纯抱着欣赏的角度去观看,去赞美,去微微地向往一下,而对于美食,我的确是真爱,对于可乐和泡面,我也很喜欢,隔一段时间总得泡一桶吃一吃,品尝品尝那种辣味,会让我觉得生活有些滋味与刺激,而每当高兴或者难过压抑的时候,很多人都会在深夜喝啤酒,而我是深夜高脚杯里装可乐独饮,边听着音乐边开心地喝着,然后渐渐入睡。
或许蒙蒙的童年,缺少衣服、赞美、支持和认同。
而我的童年,的确是缺少吃的,尤其是好吃的。
自打我记事起,家里的永远没有好吃的菜,你或许会问,现在呢?
现在也如此。
很奇怪吧?
我的父母是农村地地道道的农民,每天早出晚归是非常正常的事情,早上4、5点起床出去干活,晚上8、9点钟回来。早上太早他们不会做早饭,而留两块钱给我和弟弟在家出去买早餐吃,上学便是在路边买早点,中午也是在学校吃,晚上妈妈回来了,她回来的太晚,出去干活又很累,哪有什么心思给你做什么美食,所以每次就是非常简单的煮面条。
我记得小时候那个夏天,天气非常炎热,或许只有清晨和傍晚才算得上是工作的好气候,所以他们早出晚归变成了非常正常的事情,很早很早没有饭吃,很晚很晚没有饭吃,都要等到10点多我们一家才吃完晚饭,开始烧热水轮流洗澡,准备睡觉,而同村里几乎都在晚上五六点的时候吃完饭,我小时候很羡慕这样能按时吃饭的家庭,那个时候,整个村里,从我家的后窗和前门往外望去的时候,是一片漆黑。
整个兴桥村,我看到自家的灯,是唯一亮着的。夜深人静,整个村庄静静地,黑夜是那么相似,以至于我忘记了数它翻了多少页,我的眼睛看着这样的孤灯,看了很久,渐渐干涩,困顿,一夜过去又是一夜,一年过去又是一年。
直到如今,儿女都已工作,父母的压力没有那么重了,他们还是起早贪黑的去鱼池工作,即使说了很多次,仍然如此,他们不能停下来,甚至于不想停下来。
弟弟不是如我这般好说话的人,他会对妈妈做的饭菜提出要求,现在每次回到老家,妈妈一旦做的饭菜不好吃,他就会点评点评。
我的母亲,现在很怕弟弟,所以现在她做饭都会加肉加调料,做得跟她在餐馆里做的一样。难以想象吧,我的母亲是五星级餐馆的早点师傅,但是在家里做饭半个小时做完的都是简单平淡的菜式,我的家养鱼池十多年,我和弟弟每年吃的都是死鱼——每到暴雨季节,要是不及时打开氧气机,鱼池就会翻,鱼就会死亡,死鱼,卖不出去,有臭味,但是父母不舍得丢掉,所以年年此时,都会将这些死鱼炸成炸鱼,做成菜品全家吃饭,这是我们的餐桌上唯一的一道荤菜。
当时年纪还小,不懂这些,虽然有些味道,但总是没吃过,觉得新鲜,虽然味道不是太美味,但也总比一直以来的青菜,好一些。
渐渐地我们长大了,尝过了外头餐馆里的新鲜活鱼的味道,便再也不肯吃这盘菜了。我记得有一次,妈妈又做了这盘炸鱼,弟弟发毛了,吼了母亲,说她总是将死鱼给我们吃,妈妈笑着说没有,他说道:“还说没有,我一闻这个味道就知道了,端走端走!吃死鱼会吃死人的你不知道吧?!”
从此之后,这道菜也再没有上过我家的木质小饭桌。
童年,我吃过最好吃的东西,是我的二妈从深圳带回来的康师傅牛肉面,我喝过最好喝的东西,是我攒了很久的钱才在代销店买到当时同学间的流行饮料——可乐。
若你问什么时候家里伙食会好一些,除了过年稍微好一些,如果没有人来要债拿唯一的两条活鱼(做年饭鱼丸用的)抵的话,是有人来我家吃饭的时候,母亲总会做一桌好菜给他们吃,他们吃剩下的便是我们吃,平常若有鸡蛋,便是弟弟和爸爸的,接着是我的,最后才是我妈妈的。
那些年,我没吃过,妈妈自然也没有吃过,我想她从小就没有吃过吧,毕竟我有四个舅舅,三个姨妈。
吃不到好吃的东西,如果你说不好吃,会被周围的人骂说你挑嘴,如果你想吃肉,会被周围的人骂说你馋嘴,好吃懒做,总之,你若是不满意这样的生存环境,便会被说你不知足,不懂事,不听话。
孩子无论做什么,都可以用不听话不懂事来规训!你若不相信,可随处打听打听,你若再不信,可随处试一试,总是非常好用的一句话!
当温饱还未解决的时候,我的生存需要才是最重要的,哪里还会在乎那些穿光鲜亮丽的衣服得到的赞美和尊重呢!
二十年前我还在为能吃到一桶康师傅牛肉面而感到开心不已,直到如今,我发现大多数人也都还在为基本的温饱疲惫奔波!另外还不得不补充一下,二十一世纪了,吃“糠咽菜”可算不得什么温饱望周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