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她那年,她妈妈去世了。
从小,她只有奶奶和爸爸。
慢慢她长大了,能自己跑遍山土地,奶奶也走了,只剩下了她和爸爸。爸爸是个老实巴交的农民,脸色因长年放羊变得粗糙,黑沉。在那片荒山里,没有多少人,也没有多少她的玩伴,每天清晨,不用父亲喊她起床,她便自觉得穿衣服收拾,跟在父亲身后,赶着羊群,乘着乌蒙蒙的天色,伴随一群小羊仔的声音放羊。
其实,她真的不必那么早起床,也不必每天去放羊。
夏天还好,冬天可就不一定了。
那天风雪漫天吹着她的脸,吹的发红,尽管她裹了棉袄,也无济于事,她躲在父亲的军绿大衣里,好久,父亲让她回去,她看了眼他,生生的父亲,胡子已经被停留在上面的雪花冻住,不,我不回去。
父亲问过她,长大有什么梦想,她没有像其他孩子一样,要当宇航员,要当舞蹈家……她告诉父亲,我要放羊。
父亲默在她旁边不说话。
她学习不差,小学前五名,初中三年的第一名,稳稳地市重点高中,可她不想去,不想上高中,她只想放羊。后来,她终于初中毕业了,也拿到了市重点高中录取通知书,她不想去,这是她摆明了的态度,父亲和以前一样,早晨赶羊,晚上伴着羊的声音回来。
可那天晚上,他没有赶羊回来,那是八月初,屋里热得厉害,蝉也肆意鸣叫。
好久,父亲从怀里掏出一沓零散的钞票给她,孩子,你还小,别不舍不得我,我没事,我已经过了半辈子了,你还没有开始,好好拿着钱去市里上学,家里有我不用担心,没事。
她接过那沓钱,父亲把所有的羊都卖了。
高中三年,别人都在追的某个新出道的明星,她没有,别人都是体面的坐在奶茶店里,喝着自己想喝很久的宇治抹茶,她忍了忍。算了吧。
这三年很快,快到仿佛一夜之间,父亲老了腰也弓了,她也长大了。
高考以后,她本可以上个很好的学校,上个很好的专业,可她还是义不容辞的选择了兽医。一个女孩子,四年献给了兽医学。
毕业之后,她回家了。
上大学的时候,父亲又买了几只小羊羔,这四年,羊又多了。
她提着所有的行李,站在院子里看着父亲不灵便的手脚,拿东西,赶羊,眼泪瞬时噙满了眼眶,爸,我回来了,我回来了。
而他也转过身子,孩子,你这是何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