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无绝人之路固然没错，只是绝人之路的一直都是人。
剧荒的时候，小h就会猛补电影。他看电影有个不好的习惯，就是经常一个类型贯穿到底。比如，会把《素媛》跟《熔炉》凑在一起看，会接着《哥哥，我爱你》的那股绝望劲儿再把《一念无明》给看完，沉溺在郁郁的情绪中久久不能抽离。
我跟他说心情不好就不要看《一念无明》了吧，看完会想死的。还不如多看些正能量的电影，比如《永不妥协》、比如《阿甘正传》，又或者多看些清新愉悦的，比如《小森林》、比如《海街日记》。他向来对我说的话不置可否，直到今天他跟我说：“电影可以选择，可生活却没得选。”
一念天堂，一念地狱。
《一念无明》呈现的家庭矛盾跟小h常年面对的一模一样，“平安喜乐”对阿东或者对小h来说都是个极为奢侈的形容词。
余文乐饰演的男主角阿东，处在一个非常极端的人生位置上——母亲腿脚不好，情绪躁郁；父亲从香港跑去大陆，很少回来；弟弟为避开这个家庭，去了美国；阿东每日每夜地照顾母亲，还要被母亲骂做扑街仔。你很难说谁的选择正确，谁的逃离有背纲常。
阿东借了朋友几百万去炒股、做金融，却全部亏掉了，于是每天都有人追着他要债。久处于内忧外患环境之下的阿东，在一次拉扯中失手杀了自己的母亲。法院连同医院最后判定他是精神躁郁症患者，将其无罪释放并送进了精神病院。
阿东的病可以说是被逼出来的，恶劣原生家庭对一个人的摧毁效应，简直是瞬间就可以令鸡汤冷冻固化的黑暗存在。幸福的人会觉得戏多，因为他们一直是被爱着的，始终不能理解这种压抑的家庭关系；而只有折堕其中的，才能明白甘苦自知这个词的生活现实性。
做为晚辈的小h跟阿东一样，面对长辈任何形式的言语攻击，都只能强忍于心，即使遍体鳞伤也还佯装坚强，保持不动声色。因为他总在指望用沉默来终止这种躁郁情绪下的语言暴力。小h说，这么多年，无论经历过怎样难熬的时期，自己都很少真的绝望过，反而会不时地告诫自己不要将这种原生家庭所带来的大量负面情绪带到以后的新家庭中去。他说：“我甚至还想像过，我以后会有一个幸福美满的新家庭，因为我终究是要娶妻生子的，而我的妻子，会是个贤妻良母，会爱人，会体谅人；我的孩子，会有机会去追求自己的梦想，会有绝对的自由……”我不禁在想，怎么这么美好的憧憬从他的嘴里说出来听着就那么苦涩呢？
回归现实，小h跟电影里的阿东一样，有着一个旧疾新病不断并由此罹患躁郁症的母亲。久病的母亲的躁郁情绪在更年期更为集中地爆发，小h的任何一个动作都会招来恶语相向。前些年的时候，小h说，大人教育小孩子的方式无非就是吼一吼、骂一骂，再不济自己就挨上几棍，没什么值得介怀的。那时候他还把这种言语攻击当成是理所当然要去承受的。我也不劝，因为他是对的，家人之间本就不应该去计较什么。可是近几年，我越来越发现，小h母亲的躁郁情绪根本没有在小h的一再忍让之下而得到哪怕一丝一毫的缓解，甚至只是简单地试图通过忍让使其冷静下来都成为一种奢望。
医生说，人除了生理病根之外，更重的还是心病。那么，心病的源头在哪里？小h认真想过很多次，理过很多条思路，仍然无从知晓，因为在他看来，生活真的不至于就糟到这么让人不可饶恕，虽然生活确实蛮难的。小h想，母亲的心病更多的可能还是源于身体的不健康，同时不满足自身失去改变生活的能力，由此，厌世情绪才不断累积。
小h在寻医无数都没办法改变母亲身体状况的现实之下，转而多次尝试着改变母亲心理上的悲观主义。时间一天天地重复，也一天天地不可重复，他发现一个固执执拗的人好像是不允许任何人去侵犯她的悲观主义的。与此同时，也发现自己在无形中渐渐变得躁郁，说话的次数越来越少，但每次说话的音量分贝却越升越高，家庭矛盾愈发尖锐。
很多种不同的声音郁积在胸，有的在说“逃离吧”，有的在说“百善孝为先”，这些声音都压得小h喘不过气，他从前总是一味地打压、克制，直到最近时不时地被崩溃感所压倒，他终于意识到这或许已经成为某种病态——原生家庭带来的崩溃感。这种崩溃是一种默不作声的崩溃，看起来很正常，会说笑、会打闹、会社交，表面平静，实际上心里的糟心事已经积累到一定程度了。不会摔门砸东西、不会流眼泪或歇斯底里，但可能某一秒突然就积累到极致了，也不说话，也不真的自虐，也不太想活，也不敢去死。
可能，这样崩溃感和肆意发泄的人性之恶只因彼此之间丧失了最起码的人与人之间的分寸和距离吧。小h跟母亲基本是每天24小时在一起，日复一日，年复一年，亲情关系太拥堵了也许真的是祸非福，毕竟“太过粘稠的关系，容易导致失去发展的自由，生命力也会吞噬在其中。”
3月19日，大概是小h第一次抛下一切无所顾忌地爆发，试图找到突破口。他一整天没有去过问母亲的生活，没有给她端茶送饭，更没有去聆听她歇斯底里般的“教诲”。他想着，去过一天只属于自己的生活，远离母亲，就自己一个人，哪怕只是一天。
他用这一天的时间爬了一座又一座的高山，回来的时候，腋下挎着几大捆从山上摘的时令野菜。在村口遇上的时候，闲聊了几句，他就匆忙地走了，说是要赶回家给母亲做饭吃。其实从看到他带回这么多时令野菜的时候，我就发现，他终究还是自己缓过来了，即便有太多的不如意，他还是没有放弃生活，更没有忘记要为母亲好好地做一顿饭。
人很多时候真的是需要自渡的吧，自己过不去的坎，旁人怎么努力都只是徒劳，比如这些年小h为帮助母亲走出消极心理做的所有努力，到头来，都只被证明是爱莫能助。
那天后，小h开始把周围当做是自己一个人的世界，不再去奢望母亲在生理上或是在心理上能有什么大的转变，他说：“顺其自然吧，或许母亲一直认为她的生活方式是对的，又或许她的生活方式本来就是对的，只是我们不同罢了。每个人都有按照自身意愿去生活的权力，要更多地放开别人，无论她是病人，还是…我们是病人。”
是吧，成长是自己的，过程体验也是自己的，那人生中的一切只有自己对自己负责才是对的。好好过你的生活，坚守本心，无能为力的事不如就放开手任它去吧，至于未来会怎样，你就不要去想。
“立足当下，而非焦虑时光，你做三四月的事，在八九月自有答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