往事被时间这跟弦冲断,散落成无数忽隐忽现的小碎片。在每一次吸气中,被带起群舞飞扬;又在每一次呼气中渐渐沉没,飘洒至无边。
不知它们藏身在了哪一处犄角旮旯,以致每一次想要回忆时,都要在脑海中极尽搜索。
有人说,记忆是会骗人的。在我们大脑不断辞旧迎新的过程中,记忆也会被不断美化,继而重新编织成完整的序曲。
我不想承认这个近乎残忍的真相,不知该喜还是该忧。
六岁开始的记忆已经近乎惨淡,有些记忆分不清年月。只能约莫凭借着标志性事件允以区分。
回忆进了一小部插曲,想起当初学历史,如果早点意识到标志性事件的这样好处,是否就不会背书背的那样艰难?
后又暗自哂笑,我一向反应迟钝。年幼时自负聪明,心高气傲。一朝得见山外山,人外人,困于小家子气,疏于疲懒。
然,我始终只是一个我罢了。
和儿时伙伴一同上学前班。学校就在家门后面,不到五分钟的路程。
值日时早起,天还是蒙蒙亮,但辨得出人影。赶到教室开门,冬日需生火。
黑板旁边的小角落里有一方小圆炉子,教室里有木材时可直接用。没有木材了就跑去外面遛一圈拾捡些小木棍,就着不用的作业纸,生火,打扫教室。
等待老师,和同学们陆陆续续的到来。
不值日时比较好,可以睡到临上课前。等班里的值日生跑到家里来取走钥匙,还能再缩回被窝睡个回笼觉。
那时觉得自己,比起家远冬日里又是戴围巾又是戴帽子,还要自己骑自行车上学的同学,不知道幸福了多少。
不知为何,那时班上所有同学的面孔在脑子里都已模糊,即便是我自己的样子,也依稀只剩下个轮廓。唯独学前班老师的面容,还有几分实在的影子。
精明的短发,高高瘦瘦,朴素的衣着,不苟言笑。
她在我印象中一直都是严厉的。每次做完练习我们都要拿着批改完的作业本,在她面前排成长队,有几个红叉叉就要领几个棒棒糖。
棍棒落在手掌心,先是一瞬间的疼,接着麻一阵,然后是火辣辣的烧灼感,回到座位上仍旧心有余悸。
但我知道,她是个好老师。
期末考试成绩出来后,她骑着她那辆老式自行车一家一家的送成绩单。
所幸班级同学成绩都还可以,我第一次在她的脸上看到了爽朗的笑容。听她高兴的说班上这次有多少人考了多少多少分。
然后又赶忙去下一家送成绩单。
而从那以后,我再也没有见过她。
我欢呼雀跃的拿着成绩单,一路蹦蹦跳跳的跑回家。
儿时的疼痛只是痛在神经和皮肉,欢喜却是实实在在的快乐在心尖上。
越来越多的和小孩子们接触,常常觉得自愧不如。他们可以前一秒痛哭流涕,后一秒嬉皮笑脸。
没有敏感的玻璃心,不会在意别人是否有异样的眼光。
觉得自己仍在孩子和成年人之间迂回。但既没有小孩子的单纯心性,也没有成年人的沉稳通透。委实矛盾。
越想越乱。
然而生活本就杂乱无章,倒也无妨。
既是沉醉,便待酒醒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