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到中年,感悟疯长。
人这一生多数时间都在关注外界,过度向外索求以为可以夯实心灵的脆弱,可以慰藉缺憾的烦恼,茫茫寻找中已然忘了初心,遗了本然。
世间任何物质的追求和掌控,其本质都是无常的。我们只不过是物质世界里暂时和管理者和支配者,唯有存在于内心的经验、感悟、美好、思念,才真正是每个个体内心中永恒的珍宝。但问题是,生命中永恒的价值,只有在灵台清明的“净”中,才可能追求得到。可以这样说,人若不适时放松予已得闲,往往所得逾少,只有在心中明镜无万里无碍时,才能有所见地。
“生命”其实是走向死亡的过程,没有任何例外,我们何必要慌张的走一遭。追求成功固然不易,但在得到之后要能舍得一放,“放”不是放弃,而是放松,使自己的心灵回归本源以积累更大的能量。因此说功业做的大,也要懂得一个“闲”字,这才称得上真得到,大自在。
也许,我们可以选择一个无意的日子,无论晴雨,不管春秋,安坐于斗室,或一壶香茗在手,或一部好书经眼,或一位知音相伴;或写字作画、或赋诗填词、或抚琴赏月、或畅想清谈,或插花、对弈、挂画、小酌,总之无论处于何种情趣活动之中,旦有一炉好香相伴,便会胜却人间无数。
香,因其属性之故,是既空灵而又实存的一种特殊氛围,是一种物我的对峙,也是一种雅集的凭籍,其标高于生活中的“精神贵族化”、“生活精致化”,窃以为这是人们高雅生活情调之最高境界。进入此类高雅生活情调之境界,虽然要有一些经济基础作为支撑,但到了一定境界则与金钱、地位无关。一餐豪宴入于俗口,万金换回的是饱嗝、是昏睡,亦或是闹心、是痛苦。而一缕青烟环绕于周身,虽非万金,却可导入阆苑仙境。以此论品香之境界,质之嗜此者,如人之衣着冷暖自知。或曰:品香之际人与香“相应”而神会,则能次第入于品香的美、诗、禅三境界之极佳的精神享受之中。
“幸福人生”借用佛家之禅意,余以为可以用人生之一切都要与“境”相应,也就是说个体生命无论是行为、理趣都要与所处之环境、所逢之时机都一一相应,是为“得意”,是为“应机”,也就是真幸福。即便从修行角度谈也不出此范畴,仁者莫笑我言语不伦也。“相应”,要有形而上之精神境界,亦要有形而下之实质处所,是“神”和“境”辩证的统一。
对于人类生活的精致,古人早于二千年前就有成见,至今如论生活之精致、之愉悦,品香应属高级阶段。此处借与香关系綦深的“茶”试为一论:俗语有“开门七件事,柴、米、油、盐、酱、醋、茶”之谓。七件事中,柴、米、盐是“生存之必须”,“酱、醋、油是生存的辅助”——由“生存”近于“生活”,都是“不可道”之道,而惟其中的“茶”是与生存关系不大的“生活情趣”此或为“非常道”。常道是必然、必须,无论研究与否都得自然存在,都得依道而行,否则无从谈生存,没有生存而从何谈生活。所以如果说一句有毛病的话:泛泛之众生,没有必要去研究生存之外之“非常道”矣!
“茶”字拆开即“人在草木间”。人生一世,草木一秋,几度冷暖,几许纷繁。在日本、台北有“茶道”而深化为“精英文化”的,没有听说“柴道”、“米道”、“油道”、“盐道”、“酱道”、“醋道”的。香文化较之茶文化,门类更专,范围也小,受众益堪称小众,有“明星文化”之嫌,是一种小圈子的自娱自乐,所以其“精致”也来得更“矫情”。
当然,人类之长足进步,“生存”由形而下反而成为哲学门中研究人类本源之课题,对生存认识之升华,更使人文关怀之灵性大增,这无疑使万灵之灵的人类与动物产生了根本的不同,并渐次高级、高贵。但由茶——起始就是“生活情趣”之道,而至我们崇尚的“香”,因其属性之故不仅是高级、高贵,进而可达高雅、高尚。所以茶、香之类的生活高雅、高尚部分,和“文化”水乳难分,亦归功于诸多迁客骚人,直到空灵而实存的精神境界,标高于生活中的“精致”、精神中的贵族化。
香之精灵在于和合。合,身与心合,心与香合,人香为合。当一切和合,那香,那人,自然,呼若芬芳,气如兰芷,香如人,而人,亦如香。有时甚至觉得,这浮生,似乎是一场香事……香有种事有万件,调得好气如兰……而无论如何,我们都去经历,去调香,尽自己所能,去和合,最终,能寻觅到那方属于自己气若兰芷的浮生之香。
饮一壶人生的禅茶,焚一炷虔诚的心香,回归本真,找到最初的自己。修佛亦如品茗焚香,将一杯苦茶喝到无味,唯真香处是素心一瓣,于勇气处深处重建,处静定慧中焕然,这就是禅的境界。
人生应该删繁留简,任世事摇曳,心始终如莲,安静绽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