往事如烟(四)

星城的冬天很冷,某夜下起了鹅毛大雪,一片银装素裹的世界。雪是冬天的象征,的标志,的最高境界吧?下了雪,功德圆满了,就像人生必须经过结婚才长大,才成熟,才无憾一样。

不知道为什么,那天晚上山三浑身燥热,翻来覆去睡不着。脑海里总是几个女生打转转,一会儿是发小,一会儿是高中同学,一会儿是现在的班花。打了几个脸巴子,掐红了身上的肉,死劲闭上眼睛也无济于事。便披衣起床,蹑手蹑脚走到窗子面前,轻轻地打开窗子看任意飘落的夜的精灵,在黑暗中映着银光的洁净世界。

夜很深了,大寝室只剩下熟睡的轻微鼻息声,雪落无声,天地间一片静谧。总是这样发呆也不是办法,写封信吧?或许“淤积”的情感得到发泄,得到“冲刷”才不至于堵得这样慌吧?他拿出笔和信纸来到走廓上。两边是寝室,中间是走廓。走廓的灯整夜亮着,虽然昏暗,疲倦,有气无力的样子,但挡不住写信人火一样的热情。“火”在信纸上燃烧,不觉得冷,不觉得累,不觉得疲,蹲在那儿,信纸放在膝盖上,笔走龙蛇,刷刷地如握着如椽大笔,水银泻地,一泻千里,一气呵成。以前写封信,他咬着钢笔筒半天也挤不出几句话来,干巴巴的,辞不达意,涂了或撕了,推倒重来,冥思苦想,再咬着笔筒,望着雪白的信纸发好一阵呆,构思来构思去,烦躁得内心抓狂。但今天完全不同,好像换了脑袋瓜一样,特别灵光,如有神助,文思敏捷,只恨笔和手太慢了。洋洋洒洒几千言,心满意足,回到床上倒头就睡,立马被睡意包裹,做美梦去了。

第二天上高等数学课,微积分哪有写信有趣?便把先一天晩上的“大作”再誊写一遍。毕竟是第一次,心里格外重视,格外庄严,格外珍惜。每一个字、词,每一个标点符号都仔细斟酌,仔细推敲,哦!第一个“孩子”可不能出半点差错啊!第一遍抄写只是确认信的内容,完全定下来,第二遍誊写才讲究字迹。字迹工整,一丝不苟,一笔一划力求完美。字是脸面,就像一个人,即便你再有才华,若是塌塌鼻,麻子脸,细缝眼,龅牙齿,翻嘴唇,别人一看不喜欢,甚至吓得转身就跑;若字迹工整,即便是罂粟花,别人也甘之若饴,上当受骗“心甘情愿”。马屎面上光,牛屎大了不肥田,“光”和“大”便是迷惑人心智的两大利器。

信发出后,心也上路了,跟着信一起“飞翔”。虽然是恍恍惚惚一个星期,山三满怀信心,他相信那信威力无穷,即便不是原子弹,也是重达几千磅的重磅炸弹,没有炸不开的堡垒。来了一叠信,他仔细寻找,没有;一个星期,两个星期,三个星期……他不死心,又如法炮制,一个星期,二个星期,三个星期……前前后后写了四五封,通通泥牛入海无消息。是未收到还是半路丢了?这事搅得他的生活彻底乱了,他原本是一个按部就班,中规中矩的人,这一下失魂落魄,晨昏颠倒,便病了,差一点一病不起。

昏昏沉沉中,那个幻想中的“她”来到自己床前,一脸严肃,一脸不屑,一脸抱怨,“你也不撒泡尿照照自己!什么东西!想吃天鹅肉?死了心吧!”骂归骂,抱怨归抱怨,却送来了香喷喷的油条,包子,卷子,稀饭,馍馍……饿得饥肠辘辘的他抓起就吃,狼吞虎咽,片刻工夫就一扫而光……之前他有气无力,完全没有食欲,就想这样算了……

等到完全清醒过来,看到爱拉小提琴的人笑眯眯的站在自己面前,为自己打来了丰盛的早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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