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这一辈子的感情啊,无人生还。
我梦到了孟婆,就在昨晚,她和我想象中的不太一样,是一个正值青春的妖艳女子,我不太想用漂亮来形容她,我用眼睛暗暗地打量她的身材,好吧,有些嫉妒。但是我从来不会表现出来这种情绪,因为我总有手段能让我比任何人更受欢迎。很快,她递给我一碗汤,让我喝下去,我耸了耸肩,正打算一饮而尽时,她突然提高了嗓音:“哎哎,等一下。”接着,她点了点我身后的一行人,又翻开了自己的册子,眼神又回到了我的身上,眼神变得有些狐疑:“我说,你叫什么名字”我仔细地看了看她如水的眉眼,又认真地在心里说服自己,绝对不是因为她漂亮才讨厌她的,只是作为一个孟婆,怎么能没有一个婆的样子呢?“宋星河”,我淡淡地回答她。“怪不得!”她突然像捉奸在床一样兴奋,“我说你是怎么混进来的?这每天的汤都是有数的,你以为我是做慈善的?真的是受不了你们这些人,谈个恋爱分个手而已,整天要死要活的,说说,这个月都第几次了?…. …”可惜了这张脸,我心里暗暗惋惜,不过,还真的是,吵死了。
于是我醒了过来,又是一场无聊的梦。
不过,仔细回想起来,那个孟婆,还真是有点像我的初恋,当然,我说的不是脸。
那大概是十几年前的一件事了吧,那个时候,我好像还是挺正常的,那种让大家以为我和他们一样的那种正常。不过说老实话,那个时候的我确实不太懂得和人如何去相处。所以也就不奇怪当我的前桌知道我看人与看动物无异时,就开始肆无忌惮地和他的女朋友秀恩爱,不过无所谓,他确实说的挺对。那时好像是没有太多朋友的,印象中一直是一个人吃饭一个人上下学,一个人做很多事情。我总以为人就应该是这样的,生来就是一个人,为什么要为了抱团而抱团,为了交朋友而交朋友。直到学校开始搬出非走读生必须住宿的傻逼规定,情况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我搬进了房号为3140的宿舍,门口有一个卡牌,上面写着六个人的名字,我看到了我的名字,余光所及之处,看到了“荆方”这两个字,奇怪的名字,我心想。事实上,她真的和她的名字一样,一点也不像个女生。
我推开了门,她们已经看起来很熟络了,叽叽喳喳地在讨论些什么,一个附和着一个,刻意的迎合让我有些不适。我找到了自己的床铺,想尽快与这些隔离,却冷不丁有人拍我一下,懒得回过头去看,但还是想有礼貌一点比较好,于是我回头,看到了一张笑得灿烂的脸。我记得那天是阴天,可好像所有的阳光都绽放在她的脸上,照得我的眼睛有点疼。
“你叫宋星河吧?”她继续这样笑,露出一整排的牙齿,我点了点头,打算继续收拾我的床铺。“哈哈,果然是!”她回头向其她女孩炫耀道,又接着对我说:“我叫荆方,住你上铺,知道为什么我知道你名字吗?”我极力想把注意力放在我那还没有铺好的被子上,事实上这个时候,我已经十分后悔一分钟之前自己所谓的礼貌了。“猜不到吧哈哈,我跟你说,其实你挺出名的,我记得你物理学的很好。”我想装作听不到,但还是对她勉强笑了一下。好了,果然女人这种东西都是蹬鼻子上眼的,结果是,从那时开始到晚上睡觉,她像一只乌鸦一样,一直在我的耳边叽叽喳喳,我实在是没有办法理解,为什么一个人可以一整天说这么多的话,尤其是在得不到别人的回应之下。
噩梦还在后头,从那天开始,几乎每天,我的生活里好像多了一个双胞胎,吃饭时有她,写作业的时候有她,就连上厕所这件事,她也会挽着我的胳膊追随我一路。说实话,我那时真的是神烦她,过惯了一个人的生活,突然有人闯进你的生活还不经过你的同意,让我在不习惯之余,更多了一丝心慌。
但是,荆方这个人,也越来越过分了吧。
我忘记了“青青”这个外号是怎么来的,听她扯应该是在电视上看到一条小青蛇的眼睛很像我,于是,我就莫名其妙多了这辈子的第一个外号。“青青,走我们吃饭去。”“青青,这道数学题怎么做。”“青青,我给你讲,你少理你前排那对狗男女,那女的人品不好,我原来… …”… …或许是我的幻觉,自从她开始叫我青青以后,话越发的多了起来,不过,我好像… …习惯了。
又是照常一天回宿舍,荆方也开始日常作妖起来,“青青青青,我想听你讲故事。”我无奈地看她赖在我的床上,“没故事”我回答她,想了想补不上了一句“我不会讲故事。”“怎么会呢青青,你爸妈小时候不给你讲故事吗?”我认真地回答她:“不讲,没讲过,我也没听过。”果然,她又开始了各种撒娇,丝毫不会看人脸色。我有点崩溃,对她说:“好好,我讲给你听,从前有个美人鱼,她喜欢一个王子,后来,王子爱上了其他人,抛弃了美人鱼,结果,美人鱼杀死了王子,她自己也死了。”“这就完了?”荆方有些失望,但她很快又兴奋起来:“青青,你讲的不好,我要惩罚你。”我有点不耐放了。“来,你过来一下,靠我近一点”她肯定又在打什么坏主意,“哎呀你快一点!”我看着荆方像一条癞皮狗一样瘫在我的床上,一点也不想过去,但是考虑到我的睡觉问题,我还是乖乖地把我的脸伸了过去。“想要一个晚安吻,青青。”我还没来得及反应过来,右边的脸颊便被她亲了一下,猝不及防。正当我在反应刚才发生了什么事的时候,荆方已经开始大笑起来,我不知道有什么好笑的,她竟然笑地缩成了一团,还弄皱了我的被子。我的脑海里突然划过了一些画面,我记得在我很小的时候,爷爷曾经弄皱过我的被子,为此我一周没有理他。“哈哈哈哈哈,青青你脸红了,认识你这么长时间,还是第一次见你脸红,哈哈哈哈哈… …”她好像停不下来了,我也有些生气。
晚上躺在床上,我试探性地摸了摸自己的脸,不会真的脸红了吧,应该不会吧,嗯,怎么可能呢?我看了看表凌晨两点十分,我想去上个厕所,于是下床,穿上拖鞋。“青青… …”我心里一颤,下意识地看向荆方,她翻了身,手垂了下来,我爬上铺子,把她的手放回被子里,看到了她的睡颜,其实,不得不承认,她安静的时候,还挺好看的。又看了一会,我才发现,她的眼睛比一般人的长,睫毛也长,她的嘴也比一般人大一些,怪不得每次笑的时候,都能把一整排的牙露出来,想到这,我不禁笑了出来。她的手动了一下,我赶紧就扶着把手爬了下去。
后来,逃不过青春期的荷尔蒙,荆方喜欢上了一个男生,然后就是长达一个月的游击战,我发誓,那是我过得最憋屈的一个月,几乎从早到晚,她和我的话题都是这个男生,我听的难受,她却丝毫看不出来,偶尔我也会想,凭什么啊。后来,荆方告白,他们终于在一起了,皆大欢喜。
然后,我们的关系也结束的莫名其妙。说实话,或许是我想故意结束。那天晚上,她拉我去学校的树林散步,突然她就哭了,她抱住我说她不相信爱情了,“我爸爸就那样和那个女人在我妈的房间里zuo爱,他以为我不知道。我现在真的好难受,我觉得我不相信爱情了,我真的觉得好恶心… …”不知道为什么,我丝毫没有耐心去安慰她,反而突然很生气,我用力推开她,看着她不可思议的表情,使出我这辈子最大的声音吼了一句:“荆方我看你是有病!”
再后来的事不值一提。我听人说她后来到处和别人说我坏话,说我和正常女生不一样,土的要死。
开心的是,我终于又是一个人了。
想到这,我有些头疼,这样看来,那个孟婆和荆方还真是像啊,一样地讨人厌,一样地喋喋不休。有什么好怀念的呢?是啊,有什么好怀念的呢。论起刻骨铭心,最应该想起的应该是那个让我一夜暴富的男人才对,他好像叫什么来着?对,肖辰。
后来我大学毕业之后,顺利进了一家报社,无聊的工作,无聊的同事,唯一有趣的事是因为上下班要坐来回一个小时的地铁,各形各色的人,可以让我尽情地在脑子里意淫他们的工作、感情、或者其他什么东西。
和肖辰,应该就是在这里见面的,那时他背着大包小包,像刚要进城的县城小老板,穿的人模狗样,裤子上有大大的Logo,我心里暗暗地骂了一声,暴发户。没有想到的是,他朝我走了过来,“姑娘,你知道华胥大厦在哪吗,我第一次来这,不熟。”这是我工作的地方的附近,想到最近的霉运连连,我打算发发善心,“刚好我要去那附近,这样吧,等下了地铁你跟着我一块走。”他笑了笑,看上去有一种商人特有的精明和狡黠,我注意到他的右眼有一个大大的胎记,紫红色的,可能是眼花,我竟然看到那个胎记在动。
下了地铁,我们很快就到了华胥大厦,在路上并没有太多的交谈,他也十分识趣,在问了几个无关痛痒的问题之后,再不吱声。这个大厦也是一栋高高的写字楼,六楼那层是我梦寐以求的地方,全市最有名的报社,可惜标准太高,我只能看看就好。我不禁想他来这里干什么,谈生意?我心里暗暗冷笑一声,又瞥了一眼他的裤子。我要离开的时候,他问我要了微信,说是要感谢我,当然,我把微信给了他。
后面的故事也俗套的不行,比如,他开着宝马来报社门口接我,比如,送给我YSL的全套口红,再比如,带我去吃我从来没见过的空运蛤剌,一桌一万多,难吃的不行。
但是,在他最后一次提到要让我去那个高高的写字楼上工作时,我彻底投降了。
不得不说,钱真是个好东西。
时间飞快,我们结婚,我生了一个女儿,他给她起名叫妞妞,女儿像他,右眼有一个不大不小的紫色胎记,我经常看见那个胎记在动,于是提议说去医院用激光把它去掉,肖辰听完后一拳砸到了我的肚子上,“去什么去?这可是从老子身上遗传下来的,你是不是看不起我,啊?”忘了说,肖辰在喝完酒后总是这样,工作原因,他几乎天天会去喝酒。
“星河,你也要体谅我,你看,我给了你别的男人给不了的生活,你也得替我想想是不是,我也不求别的什么,我可以给你一切,我只要一个儿子,好不好?”我睡眼朦胧,但还是微微睁眼看了看搂着我的肖辰手上的表,两点十分,天快亮了吧,我想。肖辰开始隔着睡衣抚mo我的胸部,很快,从胸部往下,我的身体好像全部都掌握在他的双手之中,并没有什么特别的感觉。
他甚至不愿意亲吻我。
宋星河,你真是活的失败。我这样想着,又配合他换了zi势,偶尔轻轻地jiao chuan,任他发泄。
可是,下面,突然痛了起来,那种被撕裂开来的痛苦,我竟然抑制不住地抽泣了起来,肖辰也适时地停了下来,“操!你生理期为什么不告诉老子一声,脏死了,赶紧给我拿纸去。”还是很疼,疼到我捂紧了肚子,疼到了我可以假装听不见肖辰的话。肖辰还是很烦躁,仿佛自己的兴致被破坏得不轻。我就那样在床上蜷缩起来,用牙齿咬住自己的手,以防自己哭得一发不可收拾。我不太敢看自己的下面,我能感觉到大腿根部延伸至床单的湿润感。我只不经意间看了肖辰一眼,想向他求助,可是,只一眼,我就打消了这个念头,他是那样厌恶地看着我,上次见到他这个眼神,是在我们刚结婚时,他看着装修过后房间里的一袋袋不可回收的垃圾。后来,在回忆起这段事情时,我觉得自己早该想到会有这么一天,我后悔的是,为什么没有放声哭出来,哭得一发收拾又有什么不好,哭得歇斯底里,这样就可以解脱了,他应该会和我离婚。
但是时光总不会重来。
我感觉自己的牙齿在颤抖,而被咬着的手并不疼,可能是麻木了吧,只感觉自己的牙齿反而更疼一些,我尽力保持清醒和沉默,直到肖辰穿上衣服,摔上了门,“嘭”地一声,我终于失去了此后的所有记忆。
再次醒来的时候,我躺在医院的床上,我想起了妞妞,便执意要回家。
这时候,妞妞睡在我的旁边,吵着要让我讲故事,于是我开始讲给她听:“从前有一只美人鱼,她喜欢上了一个王子,后来王子喜欢上了别人,抛弃了美人鱼,结果美人鱼杀死了王子,她自己也死了。”妞妞笑了,我不晓得她听没听懂,而她的胎记也好像咧开了嘴,哈哈大笑。有什么好笑的呢?可是我也跟着笑了,我吻了她的紫红色的胎记,对她温柔地说声晚安,然后拉上了灯,一片漆黑。
我听到我的心里好像有些东西轰然崩塌,朦胧中听到有人在叫我,“青青… …对不起。”可能是幻觉吧,我自言自语了一声:“没关系。”
我的感情,终究是,无人生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