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文参加“喜乐年华”主题征文活动
故乡的年味,渐渐成为我的思念。尤其这三年,疫情和防控,让由来已久的春节民俗少了传统的烟火味、团聚味,串门味,也让身在北国的我,动笔回忆在南疆闽北的过年往事。
一、回家过年,归心似箭
那是1968年腊月,我第一次离开当时的县级南平市,跟着一群泥瓦工到临县的顺昌洋口赶工盖影剧院,离家出“远门”时,母亲让我吃了“太平蛋”。我年龄最小,打小工挑瓦同样上屋顶。那时候的冬天肯定比现在冷,我肯吃苦也不觉得寒风刺骨。不知不觉在洋口过了半个多月,到了小年,我们还在忙施工,想回家的念头越来越急。
回家是最幸福的。终于可以回家,大家心情好高兴,个个归心似箭,我的感受至今没忘。
从洋口过河没桥,需要等渡船,历史上曾被誉为“小福州”的洋口,汽车运输船蛮方便的,我却感觉好慢好慢;我们乘的车沿闽江上游的富屯溪弯来复去,我从心里问自己,这河怎么这么长这么长;汽车穿梭在绿色金库的层峦叠翠的山中,不时又靠近乡村的农家房屋,我没有心思去欣赏沿路的大自然景观,也不在意车轮后的漫天土灰,只是希望汽车再快点再快点,让我早点到家。车开到沙溪口公路大桥上,眼前是来福铁路大桥,我喜出望外,差点欢呼雀跃起来。我曾经在这溪边挑过沙、砖,知道这离家只有20公里,想到很快就可以回到家,那种如释重负、心旷神怡的感觉,难以用文字表达出来。
我把“归心似箭”的故事说给家人听,换来“我到洋口”的“后记”。时间大约过了48年,弟弟开着小车,沿着60公里的国道,很快就到洋口大桥,俩兄弟牵着九十多岁的母亲,问到了我儿时打工的旧地。老洋口影剧院已经成为其他建筑,边上的旅游标志显示,这里曾经是中国工农红军东方军入驻洋口时创建的商会,洋口的红色故事很多。这个春节里,我们与母亲在一起,随着乐游族的线路,悠哉悠哉地融入洋口的名胜古迹人群中。
二、除旧迎新,逛街拜年
40多年前,木屋过年,是我们做孩儿的期待。除旧迎新,是家乡年俗,也是我们在延城小水门亲历的过年凡事。
“腊月二十四,民家扫尘日”,这天,南平中山路沿街,古城墙木屋上,家家户户都会大扫除,老人说,扫尘日,扫除霉运,扫除穷根,扫除疾病和烦恼,来年样样好。
父母是裁缝,年前最忙。我和弟弟是家里”除尘布新“的主力。我们用稻草掺着灶灰,使劲洗刷刷擦去大小“轻锅”(钢精锅)外的黑色污垢,让其闪闪发亮后,又擦搪瓷等制品,接着干擦、湿擦木椅坐凳和房屋部分木板。完成擦洗活后,再拿出从废品收购站买来的旧报纸糊墙壁、天花板。发现有兴趣的报纸,我会端正地贴在比较容易看到的地方,看到洗刷刷换来旧屋新面貌,虽然累很开心。
过年,更高兴的是迎新。
“爆竹声中一岁除,春分送暖入屠苏”,“年夜饭“和大年初一开门前,我们家必定要先放鞭炮。“年夜饭”是咱家一年最好的晚餐,少不了孩儿盼好久的鸡鸭鱼肉和年糕,母亲也会来些本地糯米酿成的红酒,端出用开水烫,壳就微微张开的血色细嫩的“毛蚶”,让我们品尝点海鲜的美味。还会邀请隔壁、对面街的两位孤单老人与我们一起团圆。年夜饭后,没有电视的年代,不少人同样守岁,不听到震耳欲聋,从远到近,再由近及远的爆竹声,是不入睡的。
“一碗线面开新年,满满祝福在其中”,长长的线面表示“平安长寿”。正月初一的早餐,母亲总要为每位家人端上一碗线面,加上清香的鸡汤和太平蛋,饭桌上还有荠菜(煮好后很滑,寓意新年要“发”)、年糕等。
逛大街凑热闹,是大年初一许多小辈不约而同的迎新常规,算是拉开过大年的序幕。满街都是穿上新衣裳喜笑颜开的男男女女,哥哥姐姐牵着弟弟妹妹,大家走进年味很浓的张灯结彩的中山街、沿江的公园、文化场所,大人小孩摩肩接踵,为过年助兴的小摊贩也忙得不亦乐乎,有的儿童一边逛街一边燃放烟花炮竹。记得延福门货运码头对面那家销售鞭炮的向阳日杂商店,生意红火常常排着队,不少人炮竹一买出门,就急不可待地抛放,噼里啪啦的响声,烟花冲上了天,五颜六色飞升降落,既吸引大家眼光,也让我们格外小心穿过这硝烟味弥漫的地段,唯恐烟花余星撞到身上或衣服里。
小辈登门拜年,长辈在家发“压岁钱”,也是南平人过年的迎新习俗。压岁钱寓意压邪驱崇,保佑平安。通常在新年倒计时,长辈就用大红的纸包好配发给晚辈的“压岁钱”。拜年多数从正月初二开始,不仅是至亲来往,当年还是儿童的我们,印象更深的是在父母的挚友家中互动。孩子们知道家里穷,给长辈拜年领来的”红包“,都主动交给当家的母亲,从不自己拿去零用。
拜年迎春祝福,不仅是在家庭亲友其中。在上世纪的相当长的正月里,尤其从初二到十九,家乡这座南方小城,以龙腾狮舞为主,伴随着锣鼓、十番队、旱船、大头娃娃的队伍,载歌载舞,走上街头给市民拜年,深入商铺、单位楼院和居民人家,为百姓增添春节的喜乐和祈福,人们会用长长的爆竹恭迎,包好“红包”喜候。
过年的传统氛围,在疫情前,仍然在闽北的不少乡村中承续着,且各具特色,“更上一层楼”,刺激着分布在五湖四海的乡亲有钱没钱回家过年。
三、拍全家福,亲情浓浓
过年多的是充满团聚的情景,亲情浓浓的最好回望是“全家福”照片。
(小家庭的首张彩照”全家福”,摄于1983年春节)
每一幅“全家福”,都有一个故事,包含着一份份家庭成员的情感,深藏着一代又一代人度过的时光。
我的第一幅“全家福”照片,姗姗来迟在上世纪七十年代初的春节,是亲友的亲戚从山东带来照相机,全家人到建溪水边拍的。慈祥父亲与家人在一起的唯一照片,留下的是父母满满的恩德,孩儿说不尽的思念之情。
过年在家乡的合照 ( 1994年留影于南平)_2.tiff
又熬过十年艰苦岁月,照“全家福”,不再成为家庭的“奢侈”。兄弟陆续成家,后代渐渐长大。“全家福”从两代人发展到三代、四代同框,逢年过节,大家相聚在长辈身边, 用自己的机子留下的“全家福”,定格了家人的幸福时刻,记录下家乡的年味,也表现了大家庭成员对团结和谐的向往和凝聚力。
三十五年前的那个过年,我请来妻子娘家的老老少少,在宿舍楼的屋顶平台,拍了可以望见家乡山水城的“全家福”,外婆居中,岳父岳母抱着外孙、外孙女坐前排,后排立着我们这辈,大家心里暖暖的。
二十多年前的另一个春节,我和大弟弟在人民路延福饭店举办家宴。宴前拍的“全家福”中,母亲年龄最大,合影人包括了共同血脉不同姓氏的堂叔堂姑及其本地生活或外地念大学的小辈们。这幅大家庭的“全家福”,犹如一册当代简版家谱,留下了我们难以重复的人生容貌和不止一代人在家乡团聚过年的情怀。
高寿的母亲和我们在一起的“全家福”,让我们领略家庭、社会的变迁和发展。时间依旧是春节,空间却不断变化,从老家附近延伸到郊游、省内外都市下代人家。“全家福”的质量不断提升、变化,依旧新衣伴笑脸,彩照取代黑白,胶卷成为记忆,影像可大可小,随拍随放随存;家庭也由小变大,合影数由几人发展到十几人、二三十人。时光在一帧一帧的“全家福”中回放,日子就这样一年又一年过去。
又是一岁过年来,岁月无情人有情。欣闻家乡之城将重焕“爆竹声声”的年味,白发苍苍的我,情不自禁地跟着背唐诗的宝宝默念着“每逢佳节倍思亲”。
作者简介:
张水源,生在大江头,长在小山城。少小挑沙土,老翁摸键盘。热爱山川自奋蹄,穿梭南北恋故乡。结缘延平走两岸,乐在融合交友朋。
福建省作家协会会员丶中国民间文艺家协会会员、国际郑成功文化交流协会副会长,个人作品集《闽江起点》《两岸桥》40余万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