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援兵出手/那一年冬天

    中午,初冬的阳光当头照彻包装板厂大院的时候,一条员工通道终于被打通,大家也准备回家吃中饭,刘进才还在院里敲着腰,拧着身,来回踱着步。我对他撇撇嘴,似在说他糗大了,他一脸惨笑望着我,后悔莫及的感觉流露无余。

    午饭回来,再见到刘进才的时候,他竟然对我粲然一笑。我疑惑,怎么?这么快就好了吗?

  他双手向外甩开,解释道:“中午躺了一会儿,感觉没事了!”

    “没事就好!下午继续找李志强!”

    “还找?再找的话,我的腰可就断了,这个老骨头我可啃不动。”

  “哈哈!有自知之明,下午赶紧干活吧,别再节外生枝了。”我给了他一个大拇指。

    归楞的人员都到了,唯独李志强姗姗来迟。来迟的李志强并没有参加归楞,而是找领导请了假,回家了,原因是腰痛难忍,再加上老寒腿也疼痛不止。年近四旬的李志强,来大兴安岭已有十几年了,与原木打了近十几年的交道。要说赚了多少钱,他说不出来,也没攒下,细数留下多少伤,他一清二楚,想忘都忘不了。这老寒腿和腰痛都是在大兴安岭落下的。上午和刘进才比腰力,触发了旧疾。下午疼痛发作,不得已,只好告假了。

    替补人员接了李志强的肩杠,我们这一队又迎回了刘进才。这场比试谁输谁赢,是彻底说不清了,只能说年轻比什么都好。

    楞垛的高度在不断增加。上楞的危险系数和劳动量也在增加。同时。归楞人员体力在下降,肩膀上的痛感越来越强烈,肩上压痕也越来越清晰,释放出火辣辣的感觉,似有血液破皮而出。

    我找来一件旧衣服,折叠后,垫在了肩上,肩杠不直接压到肩膀上,痛感有所减轻,感觉舒服了不少,其他人也找了些物件垫在肩上。进度虽然缓慢,但是没有人退缩,每个人都坚持着一步一步挪着沉重的脚步。特别是踏在跳板上的时刻,更要忍耐身体不适不能分心。

    很明显,下午休息的次数增多了不少,休息时,大伙都热谈着上午发生的事情,都对李志强又钦佩,又同情。钦佩他,能够忍着疼痛把上午的工作做完。同情的是,他那老寒腿和伤腰,将会无尽的折磨着他。

    虽然身体有些疲惫,但喊号声音却还是那么响亮。放下了一根圆木,我站在垛顶向下望,差不多有一间房高了,心里陡生一种莫名的骄傲,满满的成就感油然而来。正所谓,九台之高始于磊土;千里之行始于足下。这可是一天不停负重往返的成就,也是今年包装板厂木材积累的开端,令人开心。

    “小心!别掉下来摔扁了,包装板厂正缺人呢。”

    我扭过身,见是电工王杰正向这边走来,他身穿一套牛仔服,嬉皮笑脸地对我调侃。在他身后,还有七八个人,他们都是锅炉工、电工、和车间里的辅助工。

  “你们这么多人来干什么?”

  “干什么?是搭救你来了!听说你们困到原木堆里,不能自拔。所以大家出来营救你们,还不快下来欢迎一下,晚上请大伙吃顿饭……”

    “这个没问题,不就是下垛欢迎吗?……真是来帮忙的吗?这可真是太好了!”

    刘进才在旁边听见了说话的内容。双手拍到一起,高声喊道:“欢迎欢迎,非常欢迎!”

  “重点是后面那句,晚上请客才是重中之重!”王杰纠正到。

    王杰是电工班的班长,是一个不折不扣的小混子,和我关系还不错。我一直觉得混子和痞子不一样,混子是打仗斗殴的好手,而痞子是为非作歹的好手,所以对王杰并无坏感,反而对他的仗义还有一些好感。

    原来,薛厂长看到了归楞的情况不容乐观,知道只靠我们,恐怕今天归不完了,今晚场地腾不出来,明天早上就无处卸车,于是召集了大家过来帮忙。我看了一下表,已经下午4点钟了,离下班还有一个小时。工厂院内还有数不过来的圆木和小杆,东倒西歪躺在那里。

    王杰他们很快行动起来,他的方法很简单:圆木用撬棍和爬杠向楞边骨碌;小杆就两个人扛到楞上。这样。我们的压力大减。圆木再抬起来近了不少,而小杆就不用再考虑了。下班的时间到了,院内那些东倒西歪、杂乱无章的木材也荡然无存了。

    检尺员小芳告诉大家,今天归楞的数量总共是五汽车,外加八个四轮车运来的木材。总量大约一百二十立方米。我初步算了一下,今天归楞的每一个人能赚到三十多元,是我每月计时工资的二分之一多。收入不菲。虽然很辛苦,还是觉得心满意足。

    荷把锄头在肩上

    牧童的歌声在荡漾

    喔喔喔喔他们唱

    还有一支短笛隐约在吹响

      ……

    刘进财的歌声飘荡起来,欢快悠远。尽管身后的小芳,在不停讥嘲、嗤笑。人们陆续走出包装板厂的大门。

    傍晚,我吃过饭,溜达到穆小天家,想了解一下哈拉林场的情况。但穆焕叔和穆小天都没有下山,只有穆婶在家。她给我沏了一杯茶,便坐下来聊天。穆叔和穆婶的老家是山东,来自山东省荣成市。是跑盲流来到大兴安岭。一晃也20多年了。

    穆婶是开朗豪放的性格,说起话来总是哈哈大笑不停。高兴了就拍着我的大腿说:“你小的时候可淘气了,尽惹祸。那年带着穆小天出去玩,两个人爬到水楼子上面去了,我们四处找,看见你们在上面都吓坏了,可是你们还在上面招手呢。水楼子是外国人来建的,有十几米高呢,可不是好玩的。”

    穆婶说的这些,我多少还是有印象的。

    以前听母亲说,穆焕叔和穆婶,从山东逃荒而来。一路艰难,筚路蓝缕,落户大兴安岭,是多么悲壮的往事,可是在穆婶云淡风轻的言谈下。就显得那么平淡无奇,不值一提,一笑泯过。

    林业局于五十年代末成立后,经过20多年的开发建设。居民的生活有了较大改善。都和这里广阔的森林资源分不开的。穆焕叔也常说:我们林业局这片35万公顷的森林是上天赐予我们的天然宝库、自然赏于我们的绿海珍珠、先辈保留给我们的再造之地。

    和穆婶聊了好久,感觉困乏来袭,赶紧回家睡觉,因为明早还有一场苦战等着我,还不知道木头卸车后的状况糟糕到何等地步,会不会又把大门堵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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