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集《底层贫瘠》传送门（未完结）
座位又空出来，过道上的人轮番坐在那里休息。不久，换到了小伙子。小伙子，看看栾长舟，嘻笑着脸，“哥，刚才我不是对您啊。”栾长舟已经有点困睡的意思，有人撘话倒是可以提提神，“哎，出门在外么，别制气啊。”
“唉，我就看不惯这种，光数嘴的人。倒是干点实事儿啊。”小伙子答道。
“也没什么大不了的，人家帮我认路呢。说是一会能带我过去。”
小伙子一笑，“你看，现在人都没影了，这种人见得多了，要不我能找他的茬么？”
栾长舟也苦笑了一下，说实话，刚刚白胖男士还要带他一程，他本来是很感激，可是此时此刻虽也明了不过是一遭嘴炮，但心里还是留有些别扭也是难免。小伙子这时掏出一些食物，向周围的一众路人让了让，之后才自己充饥起来。还拿了根火腿肠，递给栾长舟，“哥，你饿不饿，我这有吃的。”栾长舟谢过他的好意，表示来时吃得很饱，坐在车上没有活动，没什么胃口。小伙子边吃边问道，“哥你去哪啊？”栾长舟把地址对他说了。“哦，那一会儿下车，我有朋友会过来接我的，我带你一段，到三环，你转个公交，就到了。”
栾长舟一听他可以帮忙，也很高兴，忙问他，“小兄弟，你姓什么？留个电话吧，我忙完了，找个时间感谢你。”
“哥，我姓张，叫我小张吧。客气啥哩，像你说的出门在外，可是要相互帮忙。这是俺爹俺娘教给俺的。”
“呵呵呵，你爹娘说的有道理啊。家风好哇。”
“啥家风不家风啊，俺们农民不讲究那些。当年要不是俺爹的战友，他早就死在老山前线上了。”
“哎呀，你爹上过老山前线啊，那是战斗英雄啊。”
“啥英不英雄，俺爹可怕死了。哈哈哈，”这小伙子倒是爽朗的笑起来，“听俺爹说，当年他们的队伍中了埋伏，差点就没命了。当时他刚到部队不久，还是个新兵呢。”
“后来呢？”栾长舟不禁问道。
“他们班长留下了几个老兵掩护，叫一个老战士，带着他们几个新兵赶快突围。他们倒是跑出来了，那几个伯伯就那样扛下来了。”小伙子叹了口气，“俺老爹一直说自己是个逃兵……”
“不能这么说，都是最可爱的人。撤退就是撤退，不能说是逃兵。”
“俺爹说，他们那个班一半是新兵，跟着大部队一路往前开，前面的部队那时已经拿下了凉山，俺爹他们忽然就接到撤退的命令，枪都没放几下，就往回返。结果遇到穿插进来的越军，队伍的作战能力不足，刚一接触就被打蒙了，当时把他们几个新兵吓的，以为自己就要死在那里了。上级来了命令，要他们就地进行阻击，他们的班长几个老兵一商量，决定把他们几个新兵送走，留下所有党员、老兵和走不动的伤兵坚守阵地。后来，俺爹他们跟上了大部队，才撤下来。可那几名战友，全都留在了越南。”
“没有你爹他们，哪有今天的安宁。”栾长舟知道再多言语也是空谈，没有人会体会那种生死的结缠与心灵的拷问，只有安慰几句。
“不说了，”小伙子年纪不大，但是很早熟。马上结束了这些辛酸往事的回忆，脸色阳光起来。“哥，你去北京忙什么啊？”
“就过来开个会，”栾长舟本身就不想把没有把握说出来，随口一答接着问道，“那你过来北京是作什么事？”
“啊，这不是我爹的一个战友在北京开饭店么，在家也没什么事做，就过来学学厨师。”
“怎么，你没当兵啊？”栾长舟问道。
“俺爹不让俺去，他说，现在国家没仗打，你去了也是混饭吃，还吃得多，不如上你李叔那吃。”说着小张收起了一板正经的脸，露出了他这个年龄应有的笑容。
说笑着，车已经开动，天际放白的时候，宏大的北京已经渐渐清楚可见。一辆辆的汽车，撕开朦胧的黎明，向着主城区的方向飞驰。
火车行驶得很缓慢，只过了不多时，外面道路上的车流就已经开始拥挤起来。栾长舟伸长了脖子看得饶有兴致，只见这一从从的车流，飞驶在驿路上，好似赛马一般争先恐后。“我的天，”栾长舟心里道，“这车开得这么快，多危险。”他只见过J城缓慢行驶的公交车，开得规规矩矩的私家车，和在行车间隙中穿插的出租车，而像这样，一从从的车流，忽快忽慢，时而鱼贯而过，时而簇拥一团，时而被红灯断开又快速的聚积起新的一从，紧紧的跟在一起就好像大海里的沙丁鱼群，又好像他在J城老道观中看到的一幅由无名道人制的《阴阳万象图》。不同于寻常的《阴阳图》，那幅图从山门看进去，便是一个普通的《阴阳鱼图》，走到半程时，《阴阳鱼图》已经变成《十二辟卦图》，等走到近前才发现，整幅阴阳鱼图是由一块块黑白杂色的砾石砌成的。原理倒是简单，只是成型古朴自然，大巧若拙。如今，栾长舟看到这滚滚车流在路网中摆布，倒是很像那令目眩的奇图。
火车加了一下速度，然后放缓，在平稳的刹车中停在了北京站的月台边。人流像开了口子的炼乳罐子，迅速平淌在月台上，又慢慢从地下走廊的甬道渗得一滴不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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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张引着栾长舟夹杂在人流里快速的走出车站，两人在车站广场上抽了根烟。小张对栾长舟的无牌香烟很感兴趣，当知道是厂里发的福利还流露出些许的羡慕。一会儿又来了两个人，原来小张也还有伙伴，四个人休息片刻，背上行李，大踏步的从车站向西走去，走了一段距离，拐到一个处胡同，有一辆面包车停在那里。
“哥，俺们这个车有时候不方便在城里跑，所以停在胡同里，上车吧。”小张招呼着。
几个人进车坐定，还特地把副驾驶的位置留给了栾长舟。栾长舟推让不过坐下来。车子一阵轰鸣，像吃饱睡足蛮牛，一个挺子起来，载着众人汇入车流。小张朋友的车开得极顺手，在车辆之间穿梭自如。在一次次的超越，穿插当中，这一车的钢铁直男时不时的便会发出一阵会心得意而来的响当当的笑声。
栾长舟的心已经提到嗓子眼了，他的右手一直抓紧了车把手，随着车辆的晃动紧张的手臂都有点吃力了。司机师傅看出了他的紧张，劝导道，“哥们儿，不用这么紧张，你坐我的车，放心。”刚说到这里，他一个急刹车，栾长舟赶忙把身体绑紧，保持稳定。车辆前后的几辆都开始刹车。司机看准一个空档，一打方向盘一下子从右边的空档中窜了过去，又生生的从两排车道中间挤进去，一番操作下来竟然超过了五六辆汽车。前面路更窄了，“哇靠！”车上的小伙子们发出了一阵惊讶的叹息。原来这一排排挤在一起是为了避让中间的一辆银灰色的跑车。跑车精致炫目，驾驶者是一名不过二十五六的女子，而在这辆车的周遭自然留出一围一米宽的空间。这样一来车辆都匝在两侧，偏偏美女的车开得又很慢，搞得后面的车辆提不起速来，纷纷从两侧超越。
“这个车啊，真是自带空气保险杠啊！”司机开起玩笑来。
“这是啥车啊，有这么嚣张么？大家都躲着啊！”一个伙伴说着。
“啥车？你不认识车标吗？”
“啥车标啊？”小张摇来了车窗把头探出去，用力张望。
看了几眼，不认识。小张拍拍司机，“啥车啊？哥。”
“这个叫布加迪，是德国大众出的。”
“哦~”后面的小伙子们被普及到了。
“二千五百万！”司机提了提声音，接了说出了价格。
后面几个人炸开锅了，栾长舟也被这么贵的价格吓了一大跳，侧脸看看这辆名贵的跑车，真是很漂亮，更让他感到不可思议的是这样一辆名车，竟然就摆在他的眼前。怪不得别的车都躲开她走呢。这要是不小心中蹭上一点光是维修费就是几年的工资，要不为什么都买那么高的保险呢。
“哎呀，我要是能开一下这个车就好，我这辈子也值了。”小张咂咂嘴，说道。
“开不开得上这个车，介个老哥管不了，但是我现在能给你一个近距离接触的机会，你坐稳了。”司机降了一档，猛踩油门，车了一下窜了出去，随手又加了一档，一阵轰鸣，车子排出了一道烟尘。小蛮牛猛速冲出贴着布加迪右弦，刷了过去，距离之近，连开车美女的墨镜上都映出了小张惊讶的被车身银亮亮的光照得通亮的脸。小蛮牛一骑绝尘，飘然而逝，后面的布加迪美女生气的按了按车笛。远远的看到，美女把车停下来，对，就是直直的停在路中间，下了车走到侧面仔细检查了一番，才又上车。
一转弯，香车美女不见，小蛮牛又混杂在奔忙的车流里。
也不知道开到了什么地方，小张让司机大哥把车靠在路边，请栾长舟下了车。“哥哥，我们前面就不能走了，你从这坐个300路的公交，大概几站就到了。”
“好的，谢谢你啊，等我忙完了，一定去找你一起吃个饭。”
“不用啊，哥，有事你就联系我，能帮的我一定会帮，大家都凭个缘分。行了哥，吃饭不用找我，有事您支声。”说完小张摆了摆手，上车走了。
栾长舟心中一暖，真是个好小伙儿啊，只是可惜，和自己相距十万八千里。这样的朋友，有多少都不多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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